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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静进
记得几年前看过奥斯卡获奖电影《模仿游戏》,内容为二战期间英国天才数学家、计算机之父艾伦.图灵带领一精英团队破解了德军英格玛密码,从而扭转了二战战局。演员本尼迪克特将图灵表演得出神入化、入木三分;图灵是个既正派又羞怯的人,平时一个笑话都憋不出来,却有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执着精神;在工作中他完全沉浸在个人兴趣与才能中,却缺乏基本的社交技能,作为主持者无法与同事们协调关系,也因此差点毁了自己的破译任务。
最后在其女友帮助下勉强修正了同事间关系,成功完成了英格玛的破译。我当时不由惊叹到,影片中的图灵简直就是个典型的“阿斯伯格综合征”人士,即所谓“科学怪人”。图灵的生命结局极为悲惨,不排除与他的人格有关,令人唏嘘。
自有自闭症报道以来,一直有观点认为“科学怪人”(并无贬义之意)大都具有自闭症特质,有些看来就是高功能孤独症或是阿斯伯格综合征,如图灵。上世纪90年代,英国的Simon Baron-Cohen教授提出,自闭症儿童及其家长在理解和分析可预知、有规律的体系方面(如数学、机械及电脑程序)总显示某种天赋。他假设,可能是家长的基因决定了其思维适应于技术性工作,这种特质同样遗传给子代导致自闭症。
自闭症儿童确实易被数字符号、机械装置、日历、地图、旋转物体等所吸引,有些自闭症在某些专业知识,如生物、物理、天体、数学、绘画等方面具备惊人的记忆和天赋。如今在学术界,确有许多人承认自己具有某些特质如兴趣狭窄、不愿社交、沟通不良等,按谱系(spectrum)观点理解,其一个极端形式看来就是自闭症。电影《社交网络》的主角就是Facebook创始人扎克伯格,他的女友因受不了其社交障碍和强迫人格,最终与他分了手;影片中的扎克伯格确实是典型的硅谷怪人,网络技术上非常卓越,却因社交问题丧失了友谊和社交优雅。
对“科学怪人”与自闭症相关性的研究:
Baron-Cohen的观点确实有些依据,即“科学怪人”易表现出自闭症的一些特征,而他们的后代出现自闭症的风险似乎更大。我在临床经验也有类似体会,来访的自闭症儿童家长,尤其是父亲身上除上述工作特质外,还有对话时不自然、讲话刻板、回避对视、思维固执、缺乏“同理心”等特点,这些行为也可通过其配偶私下询问得到证实。
无独有偶,美国临床心理学家西格尔在加州大学和圣弗兰西斯科开办自闭症诊所,提到自闭症儿童父母时,他也说到:“我见过各种各样的深度怪人。他们不与人做正面的眼神接触,所有的服饰都来自于Intel商店,社交理解力很弱”。因此他认为:这些“怪人”如果相互通婚,对他们的后代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自闭症的极端男性化大脑理论
Baron-Cohen的研究发现,自闭症都具有较高的“系统商(systemizing quotient)”;他对剑桥大学生的一项调查研究发现,数学专业的学生比法学和社会学专业学生更倾向类似自闭症,在其自闭商值(autism quotient)的调查问卷中数学和自然科学专业学生的得分比人类学、社会学专业学生都高,且男性居多。
因此,他提出了自闭症的极端男性化大脑理论(extreme male brain,EMB),自闭症是处在系统化相关认知连续体的一个高端,而处于与共情化(如理解他人、交流与对视)相关能力的最低端。他的研究似乎证明,系统化能力可以遗传,如在硅谷IT行业人群中自闭特性人比例很高,其后代发生自闭症风险比一般人群高。确实有研究发现,多数自闭症儿童的父亲职业属于数学统计、生物医药科研、自然科学、会计、工程师、设计师,而体力劳动者或蓝领阶层比例较低,即使控制了被试教育水平,这种差异仍存在。
Baron-Cohen的依据还来自荷兰的技术中心埃因霍温镇。通过检查学校的记录,他发现生活在埃因霍温镇的孩子被诊断为自闭症的概率比生活在其他两座规模类似的荷兰小镇的孩子高出1-3倍。因此Baron-Cohen认为,系统化能力强的父母更有可能生出自闭症孩子。他说到:“我之所以选择埃因霍温作为研究对象,是因为孩子的父母就当地自闭症的流行咨询我。
这与某些研究人员的方法不同,他们偏向于随机选择自闭症高发的信息技术地区,然后将之与具有相同人口分布的非信息技术地区进行比较。埃因霍温的学校记录并没有反映父母的年龄、受教育程度或是否在IT产业工作,而前两项数据都与自闭症的诊断呈正相关。” 一项“社会响应等级(social responsiveness scale)”的研究,通过问卷调查普通和自闭倾向特征人群,发现具有自闭特质的人群更容易趋于相互结合和通婚,其后代会比父母更具有自闭症特质。无论如何,这方面的研究仍会继续吸引人们的关注。
不可否认,自闭症仍靠症状来诊断,因此从症状特征进行的基因分型研究,其重复性就很差,且有的结果相互矛盾。研究还发现,该病有相当部分与精神分裂症、双向障碍、人格障碍等精神病有着共同的基因变异基础,因此有些自闭症到了青春期和成年期后可转变为更严重的精神疾病。
从文献来看,遗传研究为自闭症病因提供了海量信息,但距最终揭示致病之谜,并用于早期筛查诊断和开发药物治疗还有很长路要走,导致自闭症的致病染色体和候选基因太庞杂,矛盾性结论不少,攻坚仍有许多难越的沟壑。可以说,遗传学与神经科学虽发现了一些相关的风险模式,但还不具有太大的实用性。
静老师说
尽管Baron-Cohen的理论很吸引眼球,但质疑者大有人在,他们认为其研究对象大都集中于高功能自闭症,他们的智商正常或高于正常水平,而对照组则是随机选择的。并且,从事IT或其他高学历行业者大都晚婚晚育,父母高龄生孩子也是增加自闭症的风险之一。
同样,教育水平高的父母可能对自闭症了解更多,就医的可能性也更高。我也担忧,Baron-Cohen的关于擅长技术工作的父母易生自闭症孩子的理论可能会误导公众,并在公众心目中留下“科技怪才与自闭症相伴”的印象。
目前,“自闭症特质成就技术天才”在某些人士或家庭中似乎形成一种流行而固化的观点,我以为这种现象是把“双刃剑”,一方面,“科学怪人”在当下会赢得一些名望,如果社会公众能够承认和接受他们的才智,并为他们提供发挥才能的生存平台,当然是件令人欣慰的事情。
但不可否认,现实中很多阿斯伯格综合征或高功能自闭症人士过着极为艰难而悲惨的生活,大量的自闭症孩子存在严重的智障,没有语言,终生致残率的确很高。如果人们热衷于指着某些名人说他们是自闭症(通常提到的人物是牛顿和爱因斯坦),作为自闭症孩子的父母若身处其境,肯定会感到困惑、被误导,最终会陷于绝望和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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