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流行下，脆弱的心智障碍群体

与普通人群相比，智力和发育障碍人群的预期寿命更短，在整个生命周期中的死亡率更高。这一人群面临的挑战除了其本身的障碍，各种共病的患病率通常也更高，从而带来更大的生存风险。

自新冠流行以来，来自多个国家和地区的数据及研究表明，智力和发育障碍人群的新冠感染率和死亡率都比普通人群更高。这是由多种因素导致的。

这里介绍两项美国的研究数据。

一项研究成果发表在2021年3月5日的医学期刊《NEJM Catalyst》上，名为《The Devastating Impact of Covid-19 on Individuals with Intellectual Disabilities in the United States》（《新冠对美国智力障碍人群的毁灭性影响》）。它对2019年1月到2020年11月全美547个医疗保健组织的64858460名已登记的患者（其中128074名有智力障碍）进行了横断面研究。

研究发现，智力障碍人群的新冠感染率、感染后的住院率、ICU入住率及死亡率都明显高于非智力障碍人群（分别为3.1% vs. 0.9%，63.1% vs. 29.1%，14.5% vs.6.3%，8.2% vs. 3.8%，p<0.001）。

表1 非智力障碍人群和智力障碍人群的新冠表现与年龄分布、共病情况

多元逻辑回归分析的结果显示，智力障碍与新冠确诊、住院、住院后死亡率和整体死亡率之间的调整比值比分别为2.584（95%CI 2.501–2.669）、2.739（95%CI 2.490–3.014）、1.324（95%CI 1.165–1.505）、5.909（95%CI 5.277–6.617），均大于1（即智力障碍是后者的一种危险因素）。

图1 从上至下，从左至右依次为各种因素与新冠确诊、住院、住院后死亡率和整体死亡率之间的调整比值比。(可放大查看）

其中，患有智力障碍是确诊新冠的最强独立危险因素，也是除年龄以外，新冠死亡率的最强独立危险因素。进一步证实了智力障碍人群感染新冠的风险和死亡率都比普通非智力障碍人群更高。

智力障碍人群面临的危险因素不仅与障碍本⾝相关。表1的共病数据显示，智力障碍人群除癌症（恶性肿瘤）外的所有共病发生率都比非智力障碍人群更高，也会促使新冠感染率和死亡率的上升。

另一篇2022年8月26日发表在《Disability and Health Journal》期刊上的文章《COVID-19 mortality burden and comorbidity patterns among decedents with and without intellectual and developmental disability in the US》（《美国有/无智力和发育障碍的新冠死亡人群中的死亡率负担和共病模式》），根据美国2020年死亡证明报告的数据，分析了新冠对普通人群和三大智力和发育障碍群体（无脑瘫或唐氏综合征的智力障碍、脑瘫和唐氏综合征）的影响。

在2020年报告的所有死亡人数中，新冠是非智力和发育障碍人群的第三大死亡原因，次于心脏病和癌症。而在智力和发育障碍人群中，无论是智力障碍、脑瘫还是唐氏综合征患者，新冠都是导致死亡的最主要原因。

表2 2020年美国各群体的前五大死亡原因（依次为非智力和发育障碍、智力障碍、脑瘫、唐氏综合征人群）

在三大智力和发育障碍人群中，因新冠死亡的比例均比普通人群更高。各群体死于新冠的比例分别为：

非智力和发育障碍人群：10.36% （95CI 10.33，10.39）

智力障碍人群：14.52% （95CI 12.78，16.43）

脑瘫人群：11.72%（95CI 10.80，12.70）

唐氏综合征人群：15.64%（95CI 14.32，17.07）

表3 2020年美国各群体新冠死亡比例和风险比

根据调整（按年龄、性别、族裔）后的风险比，智力障碍人群的新冠死亡率是非智力和发育障碍人群的1.61倍，脑瘫人群是非智力和发育障碍人群的1.54倍，唐氏综合征人群是非智力和发育障碍人群的2.07倍。并且智力和发育障碍人群死亡发生的年龄更小。

表4 2020年美国各群体新冠死亡人数和死亡年龄的中位数

在新冠导致的死亡人数中，智力和发育障碍人群的死亡年龄中位数比非智力和发育障碍人群更小（智力障碍小11岁，脑瘫小13岁，唐氏综合征小21岁）。65岁及以上的老人在死亡人数中的占比，非智力障碍人群为80.72%，智力障碍人群为55.77%，脑瘫为5.04%，唐氏综合征为17.34%。

导致高死亡率的原因之一可能是智力和发育障碍人群其他共病的患病率也较⾼。

表5 2020年美国新冠死亡人群的死亡原因分析

表5展示了新冠死亡人群中，直接导致死亡的事件链条件和促进死亡但不直接导致死亡的促成条件。事件链条件在有/无智力和发育障碍人群中的发生率是相似的，主要是肺炎（44.88%以上）、急性呼吸衰竭（17.67%以上）、呼吸衰竭（14.15%以上）。此外，⼼脏骤停、成⼈呼吸窘迫综合征和败血症也是常见的死亡原因。

促成条件中，高血压是非智力和发育障碍人群、智力障碍及脑瘫人群死亡报告中最常见的共病，在唐氏综合征人群报告中排第四位。糖尿病在有/无智力和发育障碍人群中都是有重要影响的共病。心血管疾病（高血压、动脉粥样硬化性心脏病、心房颤动和扑动、充血性心力衰竭）在非智力和发育障碍人群中较为普遍，⽽智力和发育障碍人群中有甲状腺功能减退、癫痫及抽搐、高脂血症、肥胖症等共病的人更多。

除共病的影响外，智力和发育障碍人群的新冠死亡率也与社会因素相关。例如，根据2020年美国死亡报告数据，智力和发育障碍人群死亡时居住在疗养院的比例高于普通人群，其中智力障碍人群是普通人群的1.6倍。

聚集的生活环境，优质护理和医疗资源的欠缺，一些障碍人士由于感官问题不愿佩戴口罩，或是认知障碍和社交困难带来的沟通不畅等等，都可能让智力和发育障碍人群在新冠面前更加脆弱。这需要社会系统性变革的努力，以解决智力和发育障碍人士经历的社会边缘化与不平等问题。

到疫苗研制出开始打疫苗时，政府就把这群人放在了“第二优先”的类别（包括老人）里，第一优先的是医护人员。

特别感谢美国的冯斌老师对本话题的推荐、关注。这次疫情中，冯斌非常关注发育障碍人士，包括自闭症群体的遭遇，关心他们的健康和权益是否得到了保障。他曾和很多家长强烈建议，政府防疫工作要把这一群体列为优先照顾前列。据了解，在纽约，到疫苗研制出开始打疫苗时，政府把发育障碍人群放在了“第二优先”的类别（包括老人）里，第一优先的是医护人员。

这些研究数据虽然写的是国外的情况，但也提醒了国内相关部门和组织，是否应该对这次疫情中发育障碍人士，及其他们所在的服务机构的生存生活情况进行走访、调研，了解他们的切实需求和困难，给予一定的支持，缓解他们的困境。后续，我们也会将目光转向国内，进行了解、呈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