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静进医生
有意思的家长
有位40来岁父亲领着8岁儿子来咨询，说孩子学习不好，同学关系紧张，老师投诉多。
谈话间，我感到这位家长目光炯炯、滔滔不绝、声情并茂、陈词亢奋，不容我打断他的话，且将孩子的问题归咎于学校和老师，顺便猛批一通现下应试教育种种弊端。我私下问及其家庭情况和夫妻关系，他说已离异多年，目前自己带养孩子。这里姑且放下孩子问题不谈，我们先分析下这位父亲的性格和情绪问题所在。
随着访谈深入，我渐感到这位父亲本身心理有问题，他自己没有意识到情绪的亢奋，且压根不觉得自己对孩子有啥养育不当，很冲动地对我说：“您谈我孩子问题就行，不要分析我！”。
末了，他承认自己曾患过抑郁症，吃过一段时间抗抑郁药物。说现已康复，正常工作，换过几个单位。因孩子行为问题，没少揍过孩子，也找学校吵过几次架，有个人酗酒史。
这位父亲给我的印象：说话十分强势、敏感于我的提问、要么转移话题（逃避），要么极力反驳我的解释和分析。访谈结束时，他又很热情、诚恳地与我握手道别，说遇到问题还会来找我。不过，这位父亲着实令我感到棘手。凭印象，这位父亲的行为表现符合“边缘型人格障碍”诊断。像这样父亲带养的孩子，不出问题才怪呢。
何谓边缘性人格障碍
按国际权威诊断标准，边缘型人格障碍（BPD）是一种以人际关系不稳定、扭曲的自我意识和强烈的情绪反应为特征的人格障碍，所以也叫情绪不稳定型人格障碍。他们会经常感到空虚、害怕被抛弃，生活虚无缥缈，甚至脱离现实。内心的焦灼不安，使得他们特别容易吸烟、酗酒、物质滥用、人际关系紧张、频繁换工作，或干脆离职。据说，大约2%-3%的成人患有不同程度的BPD，女性略多见。BPD行为特点概括起来如下，至少满足其中的五项。
①.害怕遭贬弃而疯狂努力工作
②.不稳定而混乱的人际关系，理想与贬低交替出现，呈“分裂样”
③.身份意识紊乱，自我形象扭曲
④.行为鲁莽和冲动，如冲动消费、不安全性行为、物质滥用、鲁莽驾驶、暴饮暴食
⑤.反复出现自杀意念或自伤行为
⑥.强烈或无法控制的情绪反应，不同情绪状态转换迅速
⑦.慢性、长期的空虚感
⑧.不适当、强烈的愤怒或难以控制愤怒
⑨.短暂的、压力相关的偏执观念或严重的分离症状
总体而言，BPD最显着的症状就是情绪容易失控，紊乱的人际关系和不稳定的自我评价，对他人评价在极端理想化和贬低之间交替，有反复无常的情绪，以及无法预测的高危、冲动行为。他们绝少体验快感，对他人的议论、评价、拒绝、批评、孤立、个人挫败极其敏感，常感受到羞耻、自责、痛苦、烦躁、空虚、迷茫和绝望。有时为此不遗余力投入工作，试图摆脱内心纠结，但维持不了多久，会经常跳槽或换工作，也因此遭解雇。鲁莽、冲动行为多继发于这些体验之后。继而陷入痛苦和抑郁状态，用自伤来缓解压力，进而想自杀和尝试自杀。
这种人，似乎对自己的身份认同不稳定，道德和价值观不确定，面临压力和应激时想法偏执和偏激。可并发抑郁症（如前面提及的父亲）、双相障碍（见前文）、物质滥用、暴饮暴食、糖尿病以及注意缺陷多动障碍（ADHD）等。
有研究报道，在精神疾患人群中BPD或占到一半以上。平素，周围人难以察觉其症状，可胜任一般工作。只有最亲近的人，如爱人、父母才能察觉其行为异常。由于工作不顺心，或是遭受压力、打击时，情绪爆发而失去理智，干出“蠢事”，从而为他人察觉。
关于BPD的成因目前尚无定论。无非涉及遗传、不当养育、童年期创伤、虐待与忽视、亲子依恋障碍等因素。看来，童年期的创伤性体验是重要的诱发因素。家庭功能失调（见前文）通常为BPD发病埋下伏笔，而稳定的家庭环境则有预防该病的效应。
静老师说
总之，边缘型人格障碍者的行为偏离正常范围，且有根深蒂固的表现，具有不良的社会适应特质，给人以与众不同的“另类”感觉，人们通常敬而远之。在为人处世方面行为表现突显，使周围的人，包括亲属感到不适或痛苦，或给其本人和社会造成不良影响。
其实，在我们周围存在着很多这种人格障碍者，症状程度不一，且大部分不会或没有接受过任何医学检查和诊断。有资料证明，有些高功能孤独症或是阿斯伯格综合征儿童步入青春期或成人阶段，可异化为这种人格障碍。
BPD成人容易对家人感到愤怒并疏远他们，而家人也对BPD相处的关系感到愤怒和无助。可从BPD成长轨迹察觉到，经历养育者虐待、忽视或是过度介入的痕迹。
所谓山河易改，本性难移，BPD很难矫治，多因合并抑郁症而服用抗抑郁药物治疗。亦可接受长期的心理治疗，但疗效不稳定。遗憾的是，据Cochrane的2017年一项审查发现，没有任何药物显示出对BPD核心症状“慢性空虚感、身份障碍和被遗弃感的”的有效性。即便如此，临床上仍继续广泛用喹硫平和SSRI类抗抑郁药进行BPD的治疗。目的无非是预防和降低他们的自伤与自杀率。
具有维持较好人际关系的BPD，接受心理治疗和咨询的效果会好得多。预防BPD的关键，仍在于营造和维持良好的原生家庭功能，避免儿童期的虐待与忽视。
为避免遭污名化或是公众的误读，宣传BPD相关科普知识十分必要。我记得，2008年初，美国众议院宣布每年的五月为“边缘型人格障碍意识月”。学术界对这种命名也颇有争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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