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亚松教授：孤独症患者有一天能否变得正常？

“孤独症患者有一天能否变得正常？”

“什么叫做正常？这个世界上有几个人是正常的？谁没有这样那样的毛病、这样那样的缺陷？”

三联生活周刊记者曾在上海市精神卫生中心采访儿童青少年精神科主任杜亚松时，有过这样一段对话。

自1997年杜亚松诊断出他工作后第一例孤独症，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作为国内最早一批诊断孤独症的医生，工作之余他也不遗余力地向公众科普孤独症及儿童青少年精神健康相关知识，传递积极健康的精神理念，帮助家长正确看待孩子的问题。

剧透：认真读完杜亚松教授的“谆谆教诲”，就会机会与他线上交流~~无需“挂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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区分孩子异常行为要借助儿童发展知识

对孩子进行帮助时，无论是治疗师还是家长，都会遇到一个普遍问题——如何判断孩子行为的正常成分和异常成分。

如果不能判断正常成分，一定会将异常成分夸大；如果搞不清楚孩子的异常成分，那么孩子的正常成分也显示不出来。

那么，什么是异常？

认识一个儿童的问题，首先要借助儿童发展的知识，查看儿童的正常发展水平（发展里程碑），同时还要识别异常行为。

其次，我们需要依据各发展阶段的特点来判断孩子的行为是否异常。因为不同年龄段的孩子能力发展、心智水平等也不同，他们所表现出来的行为也不同。

例如：一个3岁的孩子看到小朋友的橡皮很漂亮，自己却没有，于是把它放在口袋里拿回家，这是很正常的，因为这时孩子的意识还没有分化，不清楚所有权，不知道橡皮是你的还是我的，也不知道我把别人的东西放在口袋里是否合适；如果是6岁的孩子，意识已经分化，他知道橡皮的所有权，清楚自己是否可以拿回家。

由此可见，3岁孩子跟6岁孩子的行为判断标准完全不一样，我们不能认为3岁孩子把橡皮拿回家的行为是偷窃，因为不同年龄阶段行为发展的意义不同。

因此，判断一个孩子是否正常，需要依靠发展心理学的基本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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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的问题，往往是亲子关系的问题

亲子关系是生命中的第一份关系，也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际关系。从孩子的每个发展阶段看，孩子与父母的关系质量对孩子的成长有着尤为关键的作用。

0-2岁婴儿期

孩子的语言能力有限，家长更多的是保护、喂养以及情感关注，孩子需要亲密的爱。如果早期安全感缺失，容易让孩子产生焦虑、恐惧等情绪和问题。

3-6岁学龄前期

主要是依恋问题，涉及父母情感投入及孩子希望得到关注的相互作用。不能处理好学龄前期孩子的依恋问题，孩子的行为、情绪、人际关系以及以后的学习成绩都会受到影响。

6-12岁学龄期

孩子的行为越来越社会化，这时需要关注他们的学业和心理的进一步成长。这个阶段建议父母给予孩子更多的欣赏、理解，还有放手。

12-18岁青少年阶段

步入青春期的孩子，自我意识愈加成熟，父母要跟随孩子一同成长，这是非常重要的环节，如果在这个过程中孩子和家长不能成长，那么这个孩子在人格、情绪、行为以及人际关系处理上就会有很大问题。

因此，我们不能把孩子看成一个异常的、有问题的、有障碍的个体，而应该把孩子的问题看作整个亲子关系的问题。

小星案例解读

有位妈妈的职业是教师，她在秋季学期开学的前几周非常容易焦虑，因为选课人数不固定，她雇的助教人数就不固定，可能遇到各种不可预期的事情。

当家长变得紧张的时候，孩子很容易就能知觉到妈妈的焦虑。每年的这段时间，都是小女孩的癫痫高发期。

还有一位孤独症的妈妈谈到，有一次爷爷和奶奶吵架了，他们都很激动，小孩子就哭得厉害。孩子在那几天情绪都特别恶劣，很暴躁，经常尖叫，哭闹。

类似这样有冲突的家庭氛围，或者是父母自身的情绪很糟糕，对于孩子来讲，都是不安全的刺激。越是很小的孩子越容易吸收父母的情绪，当孩子无法用言语表达自己时，通常以躯体的不适或各种行为问题表达。

案例来源：《重建依恋：自闭症的家庭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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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挥父母在干预中的积极影响

父母在儿童治疗中有很重要的作用，针对孩子出现的问题，除了寻求治疗师，还需要家长的配合，这是非常重要的意识。

父母的另外一个重要性，是通过自己的行为来影响孩子。就像一个性格焦虑的妈妈，必然难免会将这种负能量传递给孩子，引起孩子的情绪问题。

这种情况下，需要通过妈妈自身的改变来促使孩子发生改变，这是传递和带动的过程。如果没有解决妈妈的问题，单纯地解决孩子的问题显然不行。

小星案例解读

6岁的小恒就读于普通小学一年级，入学后被诊断为自闭症。根据实际情况制定计划后，小恒父母积极参与到干预中来。

首先，将关注重点从成绩转向家庭训练。例如，知觉动作训练、认知训练、社交训练。

另外，小恒家长利用闲暇时间带孩子进行户外活动，逐渐增强其体能。并用手机记录小恒生活中的真实情景，打印制成个人主题绘本，一起与小恒回忆并辅助他描述事件，以此训练其认知和自我管理等能力以及语言表达能力。

还制作了一个他能理解的作息时间表，配有清晰的视觉提示，能够让其在不用口语提示的情况下学习自我管理，用行为契约、代币管理、强化物使用等方法激励他。

经过七个月的辅导工作，小恒随意走出室外和哭闹的行为明显减少，偶尔出现不遵守课堂规则的情况时，也可以在教师的提示下快速修正。

案例来源：《小学一年级自闭症学生融合教育个案研究》马潘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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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善孩子问题，需要治疗师与家长

“联合行动”

要消除问题是不容易的，当某个问题亟待解决，需要治疗师与家长进行“联合行动”——

家长旁观治疗师跟孩子互动玩耍的过程，同时另一个治疗师跟家长解释互动的意义，让家长能够在互动中看到一些跟在家里或其他场合不同的地方。

然后让家长谈一下他的观察，不要做任何评价，就谈看到了什么、领悟到了什么，接着再冷静地思考这一过程。

然后再让家长跟孩子进行交流和互动，治疗师观察家长怎样跟孩子说话。最后，治疗师对家庭、家长和孩子进行建议，做一些简单的指导。

暖星【到家服务】案例

在一次入户服务中，家长向治疗师求助：“我家孩子总是一个人玩玩具，我跟他玩不到一起去。”家长这样说的时候，孩子正在独自玩一个嵌板玩具。

治疗师首先对家长说：“加入孩子的游戏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然后，治疗师利用当下的“玩嵌板玩具”场景，教导家长加入孩子的步骤：“你看，孩子现在独自玩嵌板，你刚才指着嵌板上的图案给他看，但是他根本没有理会你，他现在感兴趣的只是把嵌板全部取下来然后全部放回去的这个过程。”

家长若有所思地点头，治疗师接着说：“所以加入孩子游戏的第一步，就是家长要能敏锐的捕捉到孩子当下的兴趣点到底是什么，从这个兴趣点出发，投其所好，才有可能成功。”

家长恍然大悟，但仍然不知道如何操作，所以继续求助：“那我应该怎样加入孩子玩嵌板的这个游戏呢？”

治疗师详细讲解了操作步骤，并且鼓励家长去尝试，在家长操作的时候，治疗师进行录像，并且在操作结束之后和家长一起回看录像，一起分析家长的表现和孩子的表现。

在分析结束之后，大家发现孩子已经换了一个玩具，正在独自搭积木，治疗师这时候告诉家长：“现在我要按照刚才的方法，去加入孩子搭积木的游戏，你把这个过程录下来，待会儿我们一起回顾总结。”

就这样，治疗师和家长通过讲解、操作、反馈、示范、分析、扩展等过程，共同应对“家长和孩子玩不到一起去”这个问题。

作为国内孤独症诊断的权威，杜亚松教授对孤独症自有一番客观冷静的理解。他认为——

“尽管也有人揣测牛顿、爱因斯坦有可能是阿斯伯格，但家长不能心存侥幸的认为自己的孩子也可能成为万分之一的明星。

不能舍弃孩子的“短板”，一味拔高“长板”，要让孩子落后的社交能力发展到及格线之后，再继续发展孩子的认知和学业的“长板”。

每一个孤独症患儿的家长一定要有这样的想法，孤独症孩子的未来不是在康复训练机构里训练，也不是呆在家里，让孩子走向社会才是我们最终的目标。

因此家长不仅要对孩子的语言、行为、情绪等进行训练，更重要的是把孩子的社会位置找好，一个在社会上得以生存的空间和角色。”

文章参考资料：

1.书籍《我的心理治疗之路》

2.https://zhuanlan.zhihu.com/p/415982685

3.https://mp.weixin.qq.com/s/Tgi8D4spCMQYeL4VTelGI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