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山三院邹小兵：自闭症能治好吗？

我遇到过一个案例，在一个家族第四代的8个人里，有5个被诊断为自闭症，而我想谈的，是第四代里面第6个孩子的故事。

他是2013年1月5日第一次被诊断为自闭症的，1岁3个月的时候，他会叫“阿爸”“阿妈”，但以后就不说话了。孩子爸爸妈妈说他听力正常，可是叫他不答应，不听指令，不会用手指物品；整天拿沐浴露的罐子摇，喜欢看王老吉、天地一号的广告，喜欢玩开关。我们做出自闭症的诊断后还做了相关的检查和PEP-3评估，评估结果为中度到重度自闭症。孩子爸爸当时说，孩子太典型了，要死的心都有，还被逼出了糖尿病。

2014年10月31日，孩子来复诊的时候，已经具备了主动交往的能力，可以根据我的指令指认各种玩具，回答问题比较恰当，稍微有一些刻板、书面，没有情绪问题，但目光还稍微差一点。我跟他对话时，眼睛有时候会有点飘忽，上幼儿园可以认真回答问题，与小朋友交往不是那么主动，妈妈说学习不用担心。

经过诊断评估，我们认为他已经不符合自闭症谱系障碍，按照通俗的说法，他“脱帽”了。

我们的问题就来了，自闭症会好吗？

可以这样说，有大量的个案证明（其实也不仅仅是个案，也包括一些很严谨的医学研究证明），自闭症是可以治疗的。

如果说在1980年代之前，我们对自闭症还整体处于一种全面性悲观阶段的话，到了今天，我们可以这么说：自闭症不再是一个不治之症。经过教育训练，可能还有目前医学不能解释其他的一些原因，当然主要是通过教育训练，有一部分的孩子已经够不上自闭症、或者自闭症谱系障碍的诊断标准了。

自闭症谱系障碍的诊断标准，从过去的三个变成了两个

简单的说，我们诊断自闭症通常有两个标准：第一，有社交沟通障碍；第二，有狭隘的兴趣、刻板行为和感官异常。过去有三条标准：社交障碍、语言障碍、狭隘的兴趣行为。2013年，美国已经不把语言作为单独的标准，而把它作为社交沟通中的一个项目来描述。

为什么把语言拿出去？我们知道，有一些自闭症的孩子没有语言问题，这主要是指那些轻度的自闭症，我们熟悉的阿斯伯格综合征就没有语言障碍。比如说跟那些阿斯伯格孩子对话，问他小朋友你好，你叫什么名字？他可以不理你，但如果问“听说你很了解伊拉克战争，跟我谈谈吧？”他就会夸夸其谈，一点也不会让人觉得他语言有问题。

可是这种孩子的语言是以自我为中心，行为很幼稚，缺乏社交距离感，我们最后确定他还是有社交沟通障碍的。

诊断与脱帽的标准

我们说两个标准，一个是社交沟通障碍，一个是狭隘的兴趣、刻板行为和感官异常，但还必须有一个条件：这些障碍严重影响了孩子的社会适应、学校学习和家庭生活。

一些孩子也有社交沟通障碍、狭隘的兴趣，按理说也符合，但如果它并没有对这个孩子的社会功能和学习造成影响，那么我们就不给他下自闭症谱系的诊断。

当这些确诊的孩子们经过训练得到了显著改善，只残留了一些痕迹，他难道不能够在我们的社会上生存下去吗？其实可以。如果说孩子经过训练，已经够不上社交沟通障碍标准，也没有狭隘兴趣、刻板行为，已经不影响其社会功能时，我们认为这个孩子可以脱帽了。

自闭症改善到一定程度，可以认为能脱帽

从事儿童发育行为、儿童精神疾病的专业人员，在面对各种发育行为障碍儿童时，很重要的一点是：一定要看看这些症状对孩子造成多大的影响。

这些年来，自闭症谱系障碍在诊断方面的标准是有变化的，我们现在诊断越来越多的中度、尤其是轻度的自闭症孩子，有一些孩子曾经是中度或重度的，但是他们经过训练也慢慢变成轻度，甚至也可以脱帽了，轻度的自闭症孩子在我看来，完全可以经过训练慢慢不符合这些标准。

一般来说，很多神经发育障碍不可能治愈，被认为是终身性的，例如多动症、学习障碍。自闭症也有很多说是终身性的，但并不意味着经过训练不能够改善。改善到一定程度，就能够脱帽，这些孩子长大后就会拥有独立生活和学习的能力。

作为医生，我们在做很多的努力，很多家长也在努力，我们努力什么？就是要努力使我们的孩子长大以后有一部分（或者越来越多的这些孩子）拥有独立的生活、学习和工作能力。

越来越多中度、重度的孩子也在改善

过去诊断自闭症都是到了3岁才下诊断比较稳当。可是我们的确可以在2岁、1岁半甚至1岁，少数孩子1岁之前，看到一些孩子有明确的社会交往障碍，这个时候我们还是能够下诊断的，有时不明确我们可能会下一个疑似自闭症的诊断。

我很少说“自闭症倾向”，为什么？因为我发现“自闭症倾向”这个用词会让很多家长麻痹一段时间，特别是低年龄的孩子。所以我还是愿意告诉家长孩子有社交问题，有刻板行为，我认为他是自闭症，或者疑似自闭症，不管他怎么样，我们从现在起开始干预吧。

美国儿科学会，美国儿童精神医学学会，要求全美国的医生，特别是初级保健医生，在9个月对美国的所有孩子进行第一次自闭症的筛查，如果发现了一些自闭症的苗头，即使诊断不了也要干预。而如果起初孩子是疑似自闭症，没有干预，后来发现是自闭症，这个错误就大了，干预起来也会更难一些。

就算我诊断过的个别孩子确实是误诊，在家人对他进行强烈干预之后，他也能变成一个很好的孩子。这样的情况，就算我当时误诊了，医生也不应该怕犯这样的错误。

在我们的病人中，干预成功案例其实也非常多，几乎每一个机构，不管水平高低如何，都可以拿出一批可以炫耀的成功案例出来。

我想大家会问，这些孩子是不是都是轻度的自闭症，所以这么好治呢？的确，由于诊断为轻度自闭症的孩子越来越多，我们看到越来越多改善好转的病例。

但是我想告诉大家，即使孩子不是轻度，可能是中度或重度，同样也有越来越多慢慢地改善和康复，这种例子绝不是个案，已经很多了，大家对此要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