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性活泼、有着黑眼睛的6岁的约书亚被诊断有孤独症。他善于 背诵语言。除了接受地板时光取向的家庭和学校方案之外，他还要在 语言治疗师的帮助下克服语言表达的问题，并在动作计划和感觉障碍 方面接受作业治疗师的帮助。他的父母注意到，约书亚感到焦虑时， 就会使用许多背诵的语言。他可以一整天都不跟别人相处，只是不停 地念从书本或电视节目中学来的话语。父母很担心这个新状况，不知 该如何处理。

对于习惯使用背诵式语言和喜欢仿说听到的话，而不是有意义地使用语言 的儿童，我们该怎么帮助他们？在处理这样的行为以及这个部分将提到的其他 问题时，我们主张将它们视为可用来增强与人相处、思考及沟通等基础能力的 机会。我们需要问自己：“这种行为说明儿童在达到健康发展的过程中，缺失 了哪些部分或哪些步骤呢？”

正如先前我们强调的，将重点放在重要的基础能力而不是有问题的症状部 分，确实能更有效地解决问题，而且效果也更持久。这就像帮助一个走路老是 跌倒的人一样，如果我们扶着他，他就不会跌倒。但如果我们加强他的腿部肌 肉及协调能力，那么他不但不再容易跌倒，同时将能奔跑、跳舞、跳跃和走路。

若儿童只是在重复书中读到的内容、听到的故事、从电视或收音机节目中 听来的事情，或只是仿说而不是以有意义的方式回应父母的话，我们可以从两 个方面来解读这些行为。从积极的一面来讲，我们看到他们确实能记住听到的 内容，这显示他们具有记忆声音和词语的专长（或他们只是根据看到的内容， 自己讲给自己听）。然而这些行为也揭示出他们缺少的部分——他们还无法使 用这些记忆的词语，或者以创造性和逻辑性思考的方式运用这些词语。换言之， 他们不会使用这些词语来论述，只会仿说而已。 

关键在于愿望

在我们治疗过的孤独症谱系障碍儿童中，大部分都有学会使用这些词语进 行论述的潜在能力。至于方法，第一步则是提供互动机会，要求儿童超越只是 仿说或运用记忆力这个水平。这可以从两个层次来谈。如果儿童只会仿说或背 诵式语言，你首先要回答下面两个问题：

1.他展现出的友好、愉悦和亲密的程度如何？他的这种参与能力可以维 持多久？

2.他可以参与一段持续的双向情绪示意过程吗？

之前几章提到，如果儿童还不能有一段持续较长时间的愉快亲密关系，且 不能参与一段以情绪示意为主体的持续互动过程，我们就必须多花一些精力培 养这些基础能力，否则我们就难以帮助儿童克服只会以刻板和僵化的方式使用 语言的困难。以上谈到的这两种能力，最难学习的是参与一段持续的双向情绪 示意能力。

同时，我们也可以帮助儿童培养富有创造性和逻辑性地运用语言的能力。 如果儿童已经发展到这个水平，我们不必停止语言能力甚至学业技能的训练， 可以同时培养这些能力，但必须采用多维度的思维方式。正如我们在第八章所 介绍的那样，有时也要用嬉戏式干扰法，让互动能继续进行。

让我们先讨论“仿说”这件事。你问儿童：“甜心，你想要出去吗？ ”小 汤米重复你的话：“甜心，你想要出去吗？”你再问：“甜心，出去吗？ ”儿 童也说：“甜心，出去吗？”我们想将这种鹦鹉学舌式的对话转换为一种有意 义的对话。你可以带汤米走到门口，让他看到有些小孩在外面玩。你知道他很 想出去，但无法将自己的意思表达出来。你可以说：“来，我们一起看一看^ ” 希望他看到外面的景象会增加想要出去的动机。接着你站到他和门的中间，问 他：“你想要妈咪帮你出去吗？”

这个时候，如果他只是重复“妈咪出去”，你可以用更简单的方式问他： “出去玩？”接着打开门，让他知道“出去”和“玩”指什么，然后牵起他 的手说：“还是要留在这里？ ”或许他仿说：“出去或留在这里。”你可以用 身体语言示范“出去”和“留在这里”，并在“出去”上投入更强烈的情绪。 经过三四次尝试之后，儿童通常就能“上钩”并只仿说自己想做的事——“出去”或“出去玩”。如果第一天他没有做到，请继续尝试，或许第二天他 就能做到。

当然，你不希望给儿童太大挫折而让他发脾气，但你应该要增强某种情绪 或欲望，让儿童对自己仿说的字句产生依恋的感觉，知道自己可以获得想要的 东西，可能是一个零食、玩他喜欢的玩具卡车或到外面去。这么做时，你要放 慢自己说话的速度，并且强调（以强烈的情绪）儿童动机较强的那部分语句， 通过增加儿童欲望的强度，打破仿说的模式。

有时，我们会使用非常结构化的学习技巧，比如，给他们看一张图片，让 他们记住图片中东西的名称，无形中又鼓励了仿说或背诵行为，因为这部分记 忆与儿童的情绪无关。我们曾解释过，儿童学习语言的方式通常是将某个词语 与自己的情绪经验（无论是积极或消极）联结在一起，比如，通过“拥抱”及“抚 慰”的经验学习“爱”这个词语，吃苹果酱让他们学会“吃”这个字，当他们 要出去时就学会“出去玩”这个短句。如果他们只靠记忆学习语言，我们都需 要帮助他们将自己的愿望与词语联结在一起。因为我们用这种方式教他，或因 为他们擅长记忆却无法了解词语的意义，以至于喜欢这种学习方式。我们可以 在具有强烈情绪的情境中帮助他们学会使用词语，比如，快要出去了或就快要 拿到苹果，然后让儿童做出选择。你可以将他比较想要的答案放在前面，不受 欢迎或好笑的答案放在后面，这样儿童就不能只是仿说最后听到的语句，他必 须确实在头脑里比较这两个不同的答案，然后说出自己真正喜欢的答案。

词语的意义要先于语法

不必担忧儿童措辞拙劣，重要的是他使用的词语能够表达意思，而不是一 味背诵。如果你问她“你想出去玩还是想留在这里睡觉？ ”，儿童或许回答“玩 出去”，这算是不错的答案了，因为这句话已经传达出意向及意义。不要纠正 儿童的话，或要求她在这个时候说出正确的名词、代名词、动词等。只要注意“意 义”的部分，回答“太棒了！走，我们玩出去！ ”，采用儿童所用的词句，因 为它确实具有意义。一旦儿童“上钩”了，开始有意义地使用语言（一个大进步）， 最终她会根据你的正确用语正确地运用它。

对于习惯使用背诵式语言和仿说的儿童，纠正他的语法是最糟糕的一件事。

(如果你曾经这么做过，请停止并保证自己不再犯同样错误。）你不必在意他  现在是否用对词性，这是以后的事。你可能会认为：“如果我现在不纠正他的 语法，他就会学会这种错误的方式，以后就更难纠正了。”我慎重地建议你先 不必考虑这一点。你的目标值得重视，但此时就重视语法部分，实在太急了。 这有点像儿童还在学二加二时，你却烦恼着“我孩子还不会计算”。

第一个目标是先吸引儿童能有意义地使用词语,先不必管她用词粗劣与否。 如果我们很努力地要她使用正确的语句或搞清楚词性的关系，那就等于又回到 结构化、背诵的学习方式了！你可以教儿童记住一个语句，“妈咪，您真漂亮。 您可以带我出去玩吗？ ”或“奶奶，我很高兴看见您。我可以亲您一下吗？ ”， 你可能觉得很骄傲，可能让奶奶开怀大笑，不过儿童可能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 什么。我们的目标是让儿童能够有意义地交换肢体动作（例如，面部表情、点头、 用手指、出示东西）、词语和句子。

等到儿童能有意义地使用语言时，就可以教他正确的语法了。例如，儿童 可能搞不清“我”和“你”，他把“妈咪，我要出去”说成“妈咪，你出去”。 这时我们可以玩“谁先”的游戏，将困惑的自己表演出来。你可以回答：“好， 我要出去。”然后就真的走出去。“不，不是妈咪！”你再问：“好，那么谁 要出去？”用手指着儿童，再指指自己。儿童指指自己。接着你可以站在他后 面提示他：“我要出去！我！ ”接着他可能就说出：“我要出去！”你赶快回以： “好，我们走吧！”下一次，他可能还会犯同样的错误，你必须再重复上述的 整个程序。让他指着自己，同时学习“我”这个词语。当儿童有很强的动机想 要出去时，他就会想要学习正确的词语，自然也就会认识到这个慢半拍的人就 是“我”！

同样方式也可用于其他的语法，你可以提供互动机会来澄清每一则语法。 一旦儿童可以使用词语进行10分钟有意义的对话（无论使用的词语或语法多 么不恰当，只要不是背诵的语句就可以），那么接下来就可以开始专注于语法了。 所以，请不要抢跑，要有耐心，循序渐进，打好基础，正确的语法自然就会出现。

对许多儿童来说，这些能力都是自然产生的，你根本不必刻意去关注语法。 儿童的互动性越髙，能交换的肢体动作、词语及句子越多，那么他们就越有可 能自然学到正确的语法。我们提出的语言习得理论认为,通过与外部世界相处 的方式，儿童学习语法的微妙之处。举个简单的例子，儿童想要一块较大的 蛋糕，因此开始学习“较大”这个形容词。首先她必须知道有大块和小块的 蛋糕，并能明确自己要什么。接着，要在这么多蛋糕中做决定，选择大块还是 小块蛋糕（早在她会使用“蛋糕”、“大”或“小”等词语之前，就可以学到 这些能力）。然后，她必须有吃大块蛋糕和小块蛋糕的经验，以及投人在大块 蛋糕和小块蛋糕上的不同情绪感受，从而自然而然地学会了这个形容词。通过 这些方式，大多数儿童都能开始自动自发地学会运用正确的语法。不过，如果 我们真的需要强调语法，那么请试着提供一些必须选出正确语法的经验，让儿 童必须挑选出“较大一较小”的东西，或做出“我一你”的选择。

背诵式语言及压力

有些儿童，就像本章开头提到的男孩约书亚，虽然能够友好地与人相处， 也具有不错的语言能力，但是一碰到压力就容易出现背诵式语言。为了让自己 能够抽身并重新调整自己，他们以自我刺激的方式使用背诵式语言（下一章会 介绍自我刺激行为）。只要儿童的固有模式发生改变，比如，开始出现比平常 更多的背诵式语言，我们就必须立即做两件事。第一，必须回到地板时光的 基础，推动各发展阶段的进展，从平稳的调节和有节奏的活动开始，让儿童能 重新参与，回到互动式沟通及共享式问题解决，然后再回到以互动方式使用语 言的能力。

同时，我们还须减少让儿童情绪过度负荷或有压力的因素。以约书亚的案 例来说，为处理他的听力问题，再引人一个新方案，虽然目标看似合理，压力 还是太大，他失去的可能会多过得到的。碰到这些个案，我们希望能转变工作 取向，给儿童休息的机会（慢慢减少活动，避免突然的转变），但同时培养基 础能力，直到儿童能回到原来的基础线。换句话说，如果孤独症谱系障碍儿童 的基础能力出现退化，你必须回头重新培养这些能力。千万不要因为强调儿童 的其他功能而放弃基础能力。等到儿童回到原来的基础线，你才可以重新引人 该项活动——之前他花三分之一或四分之一的时间从事的活动——然后看看他 的忍受力有多好。如果他的忍受力不错，可以再花更多的时间（或许是二分之 一或三分之二的时间）从事这项活动。不过，当第一个压力迹象出现时，必须 先退后一个阶段。通常，假如你能及时发现儿童出现过度负荷，那就不会有任 何差错。你了解孩子的能力，能以适合他的速度提供新的活动，但请先退一步 帮助他掌握这个新要求，然后以更缓慢的方式帮助他获得更好的自我调节能力。

充实语言

有些儿童能够正确运用语言，但采用的方式却极为狭隘、刻板且反复。他 们会说8〜10个句子，比如“要饼干”或“出去”，但却无法扩展或充实所使 用的词语。这时你还是得退回一步问自己：“儿童是否能参与一段持续的肢体 动作互动过程？”如果答案是肯定的，再进一步了解内容是否丰富。换言之， 这些互动只是来来回回滚球，重复同样的动作，还是你跟儿童可以一个活动接 着一个活动进行下去？儿童可以交换许多不同的面部表情和声音吗？你们一起 散步或在家玩假扮游戏时，她是否能自在地牵起你的手，指给你看一些东西？

我们在第八章曾提到，要扩展儿童的语言能力，必须先开始拓展他的情绪 经验及范围。无论是去远足、动物园、海边、乡下的集市还是超市等任何地方， 你必须按照地板时光的原则，跟随儿童的带领。尽量用玩具或填充娃娃来进行 假扮游戏。如果儿童不喜欢玩具，你们可以用一些戏服、道具，模拟书中或电 视节目的人物，玩假扮游戏。为了鼓励儿童，你必须找出他确实喜欢做的事情。 他喜欢什么？吃东西？跑步？动来动去？先从你们平常在家做的事开始，用 娃娃或填充动物娃娃来模拟所做的事，尽力诱导儿童参与假扮游戏，也就是充 实他的情绪经验。

如果儿童还未准备好参与这样的假扮游戏，那么就先充实他的感觉经验， 也就是丰富他看、听、闻、触碰及尝的东西种类。如果儿童有一定的语言能力， 你也可以同时告诉他这些东西的名称，并围绕你所做的事展开一点点的对话。 你可以指导儿童，并加上一点点的激励，不过得确定这个过程应该是相互且能 持续的。你必须尽量让儿童能进人假扮游戏，因为这种形式可以激发创造力和 想象力，最终将能扩展并丰富他的语言表达。

如果儿童只会说“妈咪，要饼干”，还无法以更完整的方式表达，你可以 运用他想要的动机，帮他说出更详尽的内容，而不只是重复他要的东西的名称。 举一个例子，你可以慢一点给儿童回应。你拿东西给他之前，可以先说：“好 棒！你要哪一种饼干？大块的还是小块的？”用手比画大小的尺寸，或者让他 选择要巧克力还是燕麦饼干。他可能不了解这些话语的意思，所以你可以指给 他看，告诉他：“这是巧克力饼干，那是燕麦饼干，你要哪一种？巧克力的， 还是燕麦的饼干？ ”他的答案可能吓你一跳：“两个都要！ ”然后抓起来，拔 腿就跑。不过如果他能说出你不知道他会的词语，那就更惊人了！

你不应该让儿童只是通过反复行为，就能得到想要的东西，因此你必须装笨， 避免陷在他的反复游戏当中。你可以像个顽童以嬉戏的方式挑衅他，不断用新 奇好玩的方式对他提出要求，让对话能够持续。试着从简单的单一循环对话延 展到五个循环的对话。如果你觉得自己的想象力不够丰富，无法激发儿童使用 更丰富的语言或假扮游戏，那么你可以先退后一步，好好观察。儿童绝对会给 你线索，让你发现出他喜欢些什么，对什么最有兴趣。因此，一定要留心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