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谈ABA的六大迷思

文章来源：【公众号】ABA共享空间；ID号：ABA-zoom

所思所感—写于①周年之际

自去年6月ABA共享空间开始发推文，慢慢有5位全职读硕博学位和全职做行为干预的小伙伴陆续加入，在各种忙碌中不知不觉已经坚持了一年的推文更新。通过知识输出，我们结识了许多志同道合的朋友，这其中不乏爱好钻研的从业人员，以及热忱求知的家长老师。与此同时，我们团队也在不断学习着读者朋友们带来的理论视角，实操心得，和与谱系孩子的相处之道，这些都让我们获益良多，带来了很大的正强化。探求ABA理论和实操并非一道坦途，但我们有幸在此旅程中聆听学习你们的心得与反馈，从而更觉能坚定地在这条路上坚持走下去。

现阶段特教领域，一方面优质资源井喷式增长，老师家长学习热情高涨，另一方面资本大量注入，变现欲望日益增加（在此绝不是贬低变现行为，毕竟提供优质的资源培训的人需要物质上的强化）。在这样的洪流以及利益裹挟中，我们始终需要坚持一些东西。在此ABA共享空间团队给自己制定了如下的行为准则：“（在学术理论中）抱定宗旨，（在临床实践中）砥砺德行，（对家长同僚们）坦诚相待”。

【抱定宗旨】：探寻真理，分享知识-Ifwehaveknowledge,letotherslighttheircandlesatit.

【砥砺德行】：脚踏实地，严谨实操-Learningbeforeearning.

【坦诚相待】：开诚布公，勉励同行-Ittakesbothsidestobuildabridge.

没错，就是借用（改动）了觉醒年代中蔡元培给北大学生学者的致辞。一个学者和教育从业者应该打磨的好品质在这十二个字里囊括尽了吧。这是非常高的标准，能够坚守它，无限接近它，是我们对自己未来的要求。在新的一年及以后的日子里，我们希望能看向这个标准，在行为干预行业里持续学习、输出、做实事、做真人。

行为主义理论和应用行为分析实操的发展经历了近百年的打磨，最近二三十年又有了新理论的不断注入（如发展心理学对小龄儿童干预方法和目标的调整，问题行为的实用性评估方法，关系框架理论等等），更加丰富完善的行为实操体系也随之建立起来（如复杂语言行为的教学方法、内隐行为的干预体系、执行功能能力的干预方法等等）。这些源源不断的理论概念革新和实操武器库的更新迭代，让我们无法停下学习和分享的脚步。

现在的行为干预界，已与往日大有不同，资源丰富的同时，也出现了新的问题。我们在与家长老师的沟通中切身感受到两点：

1.大众对行为分析的迷思和狭窄理解在持续，甚至加重；

2.消费者对培训和干预的高成本和偏向“内卷”化演变的焦虑和失望。

面对这些现状，我们想做的、能做的还有更多……

好，感慨说完了，接下来说说当下实事。我们希望借这篇推文和大家分享我们在这行的所学所感，也为今后的推文和实操内容分享做了些规划。本次内容将分为上下两部分，连续两天更新，上一部分是对六大迷思的探讨，下一部分是对实操的感受分享。通过这篇文章，希望让认真实践着ABA的读者开拓眼界，让客观质疑ABA的读者重新思考、有所改观，让一棒子打死ABA的读者看看道理。希望在为读者带来新思考的同时，也能够为整个行业出一份力。

上——理论板块

在理论板块里，韦琪老师带领团队总结了干预圈对ABA的几大迷思，这些都是客观存在的，我们也或多或少被某个或某些迷思绊住过脚步。但是这些迷思，会随着对ABA理论和实操接触面的拓宽和理解的深入而逐渐得到破除。我们会采用分享前沿ABA理论和研究实证的方式，和大家一起直面这些迷思，一点点拨云见日。

ABA研究和实操人员在努力为每个迷思找到越来越多的解决方法，但同时也意识到没有一种理论是完美的，实践和理论又是有一定距离的。ABA共享空间的理论板块永远为读者敞开大门。欢迎大家带着疑问和研究佐证，来和我们一同讨论。探索学问，无限接近真理，是我们共同的目的。

迷思一

ABA和早期干预：孩子已经有刻板的个性，为何还培养操作反映下无自发反应的"机器人"?

“ABA会把孩子训练成机器人”可谓是最“广为流传”的误解之一了。近些年来，随着ABA的不断发展，这样的误解虽说越来越少，但还是有必要在这里谈谈我们对其的看法。It'sNOTtrue.

谈到操作反应，ABA的基础就是由刺激引起一种行为，然后随之而来的结果会增加或减少行为未来发生的概率。这是科学原理，而不是由行为分析师决定的逻辑。行为分析师做的是通过观察来分析行为和环境变量，从而找到最有效的策略来教授某一个技能行为。    

但是，很多人对此的理解是ABA通过在特定刺激下进行一系列重复刻板的练习从而使孩子产生特定的反应方式。之前我们团队有出过两期关于DTT的推文，其中介绍了大众对DTT可能存在的一些误解。“ABA会让孩子变得更刻板”这样的观点经常出现于当人们看着孩子接受DTT教学，尤其是语言教学。当以这种方式学习单词或者短语的时候，听起来的确有些机械化，但是，每个人在学习新词语的时候听起来都有些像“机器人”。不妨回想一下小学一年级学拼音的场景，是不是觉得有相似之处。DTT是ABA中的一种技术工具，和其他众多在ABA伞下的模型/工具一样，而非让孩子变得更加刻板的“洪水猛兽”。

很多学习都有一定程度的死记硬背和常规练习，生活中大量的行为选择是习惯和对刺激的反应的结果，这也印证了ABA不只教授简单行为，还能教授复杂技能（迷思二）。举一个简单的例子，在一个孩子学会走路之前，他可能会摔倒很多次，通过重复的练习，从而习得走路这一技能。与之类似，当我们教授一个新的语言知识或者社交技能的时候，我们也或许需要重复这样的行为，这就是技能习得的过程。当我们对这一过程足够熟练后，这一技能就不再会像之前那样笨拙和不连贯。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对技能的保持和泛化，孩子们便可以将这些技能熟练流畅的展示出来，也就是我们说的“看起来更加自然”。专业的行为分析师会针对每个个体学习者的技能水平和需求设计行为改变的步骤，在教授技能之前就会想好之后的泛化步骤，通过多样化的例子和策略教授孩子应该如何应对日常生活中的情况，专注于自然后效关联，从而确保学习者能够在需要时正确熟练的使用这个技能，获得自然强化，为自发和衍生行为的习得提供基础保障。

迷思二

简单离散行为的实证丰富，对复杂行为的教学却束手无策？

我们团队中有四个人是ABA背景，我们每个人都会去关注复杂的高级的技能和行为，比如执行功能，观点采择（心理理论），高级语言（RFT），问题解决能力，高级社交技能情绪认知和调控，最近小乔老师还发现ABA还在研究概念形成和干预的（放点资源在后面）等。不仅是我们关注，ABA背景的其他研究者和从业者都会关注，因为我们是做干预或者研究的（不是做哲学或现实批判的），面对的是活生生的个体，有的孩子就是需要这些方面的支持。

比如在搜索执行功能方面的资料时，小乔老师无意发现了这位大佬JonathanTarbox，他是行为分析师，基于ABA的立场来进行研究，研究领域目前集中在高级认知、观点采择、执行功能，以及ACT上。他在某年ABAI大会上的一个分享提到过：自闭症孩子经常在观点采择和执行功能这些行为上遇到困难。激进行为主义关于这些“认知”技能的立场是：它们是有机体应对环境产生的一些列行为。也就是说它们是学习来的行为，不是天生刻在大脑里的，因此是可以被教授的。另外，关系框架理论提供了有用概念框架——环境关系会表征这些行为。这种概念分析可以为教授这些技能的干预提供一个有用的地图，也可以提供实验去检测干预的有效性。把ABA拓展到观点采择和执行功能这些话题上对帮助自闭症个体学习关键的社交和自我管理技能有重要的作用，也能将ABA拓展到更加综合性的人类行为科学中。

这里稍微提一下他对执行功能的ABA视角分析和干预（相关书籍会在下一期的拓展资源中）。激进行为主义认为心理事件是内隐行为和刺激，这些内隐行为反应包括复杂的语言行为和视觉化行为。关系理论框架是当代研究人类复杂行为的分析方法论，涉及到人类对刺激之间的关系的反应。关系行为是泛化操作，关系行为的学习也是通过多事例训练习得的。很重要的一点是：进行多事例训练直到你能够泛化到未经训练的事例上。精确的、细致的关系执行功能技能的分析可能与关系框架理论有关。

斯金纳关于自我控制的理论：人有两套行为系统，包括初级行为系统和二级行为系统。初级行为系统是我们日常生活中很普遍的行为，二级行为系统是那些你学习来的用以控制你其他行为的系统。斯金纳认为一个人可以控制自己的行为，这个控制的方式跟你控制他人的行为的方式是一样的：通过改变环境来影响行为。

【神经科学说】：执行功能是大脑机制在控制我们的行为

【行为主义方法论说】：我们可以学会使用二级行为系统来控制自己的行为。

实践上来说，这两者不矛盾，可以兼收并蓄。

那么，如何对执行功能进行行为干预？

Tarbox博士提出了一个干预模式，我们逐条来看

演练

真实生活练习

人为的，更受控制的环境

自然的，更少人为控制的环境

有很多练习机会

相对更少的机会（可能是完全自然发生的或者是人为秘密安排的）

容易控制难度

很难控制难度水平

容易控制焦虑水平

很难控制焦虑水平

泛化性不强

更可能泛化，但不能保证一定泛化

演练就像音乐家在练习琴谱，而自然训练像音乐家彩排一整首曲目，对于准备一场大型演唱会这些都是必要的。音乐家会花费很多时间来进行这两项的练习。如果您想让您的孩子在执行功能上取得进步，这两项我们都需要花时间。

这里只是给大家展示一个ABA解释和干预执行功能的框架。Tarbox博士的书中有很多具体的技能行为的干预策略和课程，日后有机会再和大家介绍。【前方高能预警】接下来我们的推文会涉及到以下这些领域，期待和大家的进一步探讨。

迷思三

ABA和认知：外显行为训练得好，内在认知得不到培养；只能被环境中的他人约束，无法实现自我管理和约束

认知是怎么形成的？情感又从何而来？在心理学科视角中，认知和情感大多被认为是大脑内部的反应，在表象上没有太多可观察可测量的行为表征。更重要的是，认知和情感被看作是表象行为的“指挥员”。如果想要培养表象行为，就要“擒贼先擒王”，改变认知和情感是第一步。这其中影响颇大的理论包括认知心理学的信息处理理论和元认知理论。它们在为认知和情感的产生做成因解释，并且试图证实认知对行为的直接影响。然而这些理论在临床应用中并没有很好的完成这个使命（这也说明没有任何一个学科是完善的，可以孤立其它学科存在的

在一个著名的比较三种治疗抑郁症的实验中，第一种治疗方案只改变负面思想，第二种只激活表象行为，第三种既改变思想又激活行为。结果发现，三种方法对抑郁症症状的减轻程度居然是相仿的。而后有学者改良了这个实验，这些学者直接抛弃了改变认知的部分，而是在行为激活的治疗方案里加上了更缜密的行为分析视角（也就是加入了个性化环境因子分析和功能分析）。而这一改良的方案，居然比认知模式对抑郁症的处理还更有效！所以即使在今日，认知心理学基础理论已如此夯实，学者们还是无法肯定在临床治疗中只注重认知和思想的改变是否有足够的有效性合理性、

那么内隐认知和表象行为到底是先有了谁，是“蛋生鸡”还是“鸡生蛋“的关系？抑或是二者不分先后，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在上升到哲学探讨之前，这些问题的争论是否对临床治疗有决定性的价值，也许才是一线从业者最关心的。如果行为分析视角和行为激活疗法对抑郁症的改善是非常有效的，那从业者当然是心向往之。不过是不是先要论一论ABA是如何解释内隐行为的形成的过程的。如果ABA不能解释成因，粗暴的干预一通有点难服众啊。而且不是说ABA不重视内隐行为吗，难道我学了假的ABA

传统ABA在这方面做的也许不够，但是包含在激进行为主义下的“关系框架理论（RelationalFrameTheory:RFT）”，在这一点上做出了实质性的补充和突破。RFT既对认知和思想的形成提供了解释（重点在“衍生关系反应derivedrelationalresponding":DRR），又通过对DRR能力的培养对临床实践给出了很多好的方案。说到这儿还能不好奇，RFT是怎么解释内隐行为的成因的，这种解释对临床干预的设计又是如何做出改良的？我们后面的推文就会涉及这方面的内容。在我们团队内部学习探究内隐认知的同时，期待为大家也逐步拨开内隐行为的面纱。下图是我们以后推文可能会涉及的重要板块：

迷思四

ABA和语言的衍生创新：所有的语言行为都有训练台本，怎么培养衍生和创新能力？

在通过讲关系框架理论拨开【迷思三】的迷雾的同时，关于语言行为创生能力的培养也有了理论土壤。为什么人类能听懂以前从来没听过的话语，为什么能说出以前从来没说过的句子？读到这里你也许发现，语言的创生能力确实已经无法用条件反射，操作行为反应，刺激物泛化和反应泛化来解释。关系框架理论的应运而生，对语言的创生能力给予了强有力的概念支持。从下面这幅图里你是否能看出，人们学习语言行为时是如何做到“少教多学，不教而学”的？

对RFT有些了解的朋友可能已经意识到，虽然上图只体现了一个简单的等同关系的例子，就已经很好的体现出新语言的自然产生过程了。

我们以后的推文会慢慢涉及各类关系框架和关系衍生反应能力对语言灵活性创新性培养的重要作用的。毕竟ABA是一门应用科学，除了理论知识的介绍，我们也会尽量搭配上实操文章和案例介绍，期待能够深入浅出得从理论联系到实际。

迷思五

ABA和其他领域学科：在闭圈干预里“一手遮天”，没有意识到天外有天

这一迷思经常被某些一心狙击ABA的公众号提到，例如ABA在自己的圈子里坐井观天，不愿意承认自身的不足并且打着“科学实证”的旗号疯狂鼓吹自己等等。作为业内人士，我们不会和这些批评者来一场唇枪舌战，毕竟双方的知识经验储备不尽相同，还很有可能掺杂进个人的情绪化因素，就像在实证中，太多的外界变量会影响我们对最终的结果判断。这样的异议其实换个角度来看，能很好地促使我们从客观的角度来给大家聊一聊我们这行的“合作”和“学习”。ABAisopentoworkingtogetherinthebestinterestofthelearner.

作为一名行为分析师，我们常常会和来自别的领域的专业人士合作，常见的比如语言病理学家（SLP），职能治疗师（OT），物理治疗师（PT），教育工作者，还有一些医疗专业人员，例如儿科医生，发育临床咨询心理学家，精神学家、护士等等。这样的合作有助于我们为这一个案提供较为全面清晰的干预方案，涵盖到被谱系障碍影响的多方面发育领域。对于一些有合并症的个案，的确是需要通过对不同专业的结合提供有效的支持，但也不能一味的因为谱系的诊断，不经过专业评估，一股脑的把这些全加上。大家都有着自己的擅长之处，如何在团队中达到共识以及如何将这些能力在这一个案中发挥出来也是值得思考的问题。当然，现在这些合作还存在这样那样的不足，但更多的专业人士都在致力于如何推动有效合作，毕竟我们最终的共同目标都是为了个体更长足的进步和成长。

我们之后会出一系列相关的推文来和大家具体讲讲我们在实践中是如何与和其他学科的合作学习的。由于国情和体系的不同，我们团队也很希望了解国内的现状，如果对某个领域学科合作感兴趣或者有经验的读者，也欢迎后台留言，或者报名来参加我们的一期一会访谈哟。

迷思六

ABA和小组干预：自闭症的核心症状之一是社交、沟通障碍，为何我们常见到一对一干预，在小组中干预孩子不是会有更多及多样的学习社交、沟通技能的机会吗？

毋庸置疑的是，一对一干预和小组干预各具优势。一对一干预更个性化有针对性，孩子有更多和干预师交流的机会；而对于小组干预，孩子可以学习小组中的规则，参与小组活动，并有和同伴社交沟通的机会，同时费用往往会相对低（Tachibanaetal.,2018)。

既然如此，在为孩子选择干预的时候该如何做决定呢？如何根据孩子的情况判断何种干预更为适用有效，又如何让两种干预形式相辅相成促进干预效果的最大化呢？与此同时，小组干预虽然好处多多，实际操作中却不那么容易。小组干预绝非简单将孩子与同伴置于同一空间中，环境设置、师生配比、课程活动安排、全局和个体需求的兼顾、师资力量及团队合作等各方面的考虑缺一不可，从而更大程度上实现小组干预的价值。

在日后的推文中，我们会探索ABA在小组，资源和融合教室中的应用，旨在通过提供有准备，有活力，积极安全的社交环境来提升孩子的自发表达，对自我和他人的探索，对不可预知性的容忍度，社交沟通，语言，以及游戏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