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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一则《23个孤独症孩子抱团生活在福州乡下》新闻引发孤独症圈家长广泛关注和热议。
新闻的主人公是一位来自福建近50岁的谱系妈妈曹芳。
她的儿子“熊大”如今已经22岁了,属于重度自闭症。
2000年,儿子“熊大”出生。
3岁前确诊为重度自闭症。
2003年,曹芳开始为儿子寻找合适的康复机构。
从省残疾人康复中心到民营康复机构,她带着儿子辗转北上广等各地康复机构,但没有一家机构能长久地收下“熊大”。6岁以前,她还可以勉强把他放到机构;6到16岁,可以送去特校;但16岁后怎么办呢?
2013年,为了让儿子接受专业治疗,也为了帮助更多孩子,她创办了一家小龄康复机构。随着“熊大”长成1米8多,200多斤重的小伙子,无力感再次袭上曹芳心头:他的儿子无处可去了。
曹芳的第一个想法就是,“作为自闭症孩子的家长,我们都会考虑孩子的未来。而城里钢筋混泥土的房子可能不太适合成年自闭症孩子生活。”
看过一篇国外对于荷兰一个名叫霍格威小镇的报道,脑海里浮现的是“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憧憬。
这个有10个足球场大小的镇子其实是一家大型养老院,也是全球首个专为阿尔兹海默症老人建立的照护小镇。护理人员会变装成邻居、店员、家政,全天守护着老人们,和他们建立亲密关系。
也许是一时冲动,也许是在现世中碰壁走投无路,曹芳来到了闽侯白沙镇井下村,带着包括自己儿子在内的23个自闭症人士,开启了通过农耕劳作打造一个鲜蔬果园,与社会对接,实现生命的价值窗口。
井下村是曹芳精心选择的,当时国家正大力推进美丽乡村建设,井下村秀美的环境很吸引了她,而且这个村离高速路口只要6分钟,很方便。经过协商,村里腾出一栋500多平方米的两层民房和30亩土地给曹芳,租期15年。
她给这里取了一个富有代表意义的名字——放星家园。
她的夙愿就是,“既然找不到去处,我就给儿子造一个去处!”
起初在这里的生活是村里有果园,农民教孩子劳动、种菜,即使孩子在地上打滚,泥土都是干净的。当时就为了安置自己的孩子,没想那么多。
这也算是走出了大龄自闭症人士托养创业的第一步。
“放星家园”是自闭症孩子专门生活的地方;“放星农场”有30亩土和上千棵果树,主要靠村民打理,孩子们可以参与劳动,种菜、除草、摘柚子;水果丰收后,就拿到“放星驿站”售卖,驿站位于井下村村支部前的小楼里,目前招募了周边20多位心智障碍人士做辅助性就业,负责游客招待以及水果等土特产品的销售,老乡们的水果也可以拿到这里来卖,孩子们有收入。
曹芳开设驿站的首要出发点并非为了赚钱,而是希望残障人士的就业能够引起社会更多关注,促进社会融合。“我的本意并不是要我的孩子躲在一个没有人烟的地方,把他养起来。”她说。
曹芳也很欣赏慧灵提出的社区化生活理念,几个孩子在社区组成一个家庭。
对于这23个大龄自闭症人士来说,是幸运的,可是现实的残酷却需要曹芳和这里的照顾者承受。
因为没有想到乡下人工成本、材料费用都比城里贵,加之装修改建要更多符合自闭症孩子的生活习惯,民房修缮支出不菲,建了改,改了建,一度超出曹芳的预期,算是创业中的一大教训。
孩子们的日子是快活的,但这并不能消除大龄创业路上的重重阻碍。对曹芳来说,“放星家园”缺钱,但更缺人和场地,她想接收更多孩子,现实条件却不允许。
根据不同情况,放星家园的费用在每个月3500块到5000块,虽然相比城市康复机构和托养机构费用低一些,但是一年的运营成本是60多万;放星驿站建设费用100多万,招聘了20位残疾人就业,还有一位就业辅导员,加起来人工成本1.5万元/月;农场要雇佣果农,这都需要钱。
除了钱,曹芳的发展焦虑在于,还有不少孩子在排队,但村里一寸土地都不让盖房子了。没有床位,只能接收这23个孩子。这些房子我们租了15年,15年后何去何从我也不知道。
更何况15年之后,哪怕从她自己的孩子计算,已经是37岁的中年人了。
又有多少个15年能够等待大龄自闭症人士成长和这样的托养机构成长呢?
回顾之前报道的“星梦家园”、“宁馨阳光家园”、“慧灵”都已然失败或者面临各种窘境,哪怕是最好的“康纳洲”如果没有当地政府和政策的特惠,也是入不敷出。
从2012年创业至今,曹芳能感到政府、社会对心智障碍群体关注力度的提升。但家长最担心的大龄服务问题一直进展缓慢,10年过去,整个福建到现在也没有找到一个愿意跟她一块做大龄的合伙人。她感受到这种太难,想想就让人望而却步,孩子越大越管不住,更别说有一群,一个人的东西没安排好都会乱。
现实与美好总是格格不入,甚至背道而驰。
尤其是对于大龄自闭症人士来说,学龄期可以在康复机构进行不间断的康复训练和学习,但是到了学龄期,程度严重的依然无法进入普校实现融合教育,最终只能是被关在家中自生自灭。
而对于自闭症患者来说,最重要的社交技能的训练的目的是为了让他们更好更快地融入社会,可是,本来是要鼓励自闭症群体融入社会,融入自然,但是这些星妈们却反其道而行之,抱团来到乡下,开始了所谓的“世外桃源”大龄孤独症托养。
我们知道这些星妈的无奈和无助,但是一味地从城市转移到乡下,在几乎封闭的农村环境里带着一群大龄自闭症孩子和家长,过着幻想中的“田园生活”,说的好听是回归自然,说的不好就是她们在逃避。
虽然这种逃避是她们一次又一次碰壁之后的无奈选择,可是,一味地选择逃避,真的就能够解决自闭症孩子的未来托养和生活难题吗?
乡下的田园生活,短期内是好的,可是从繁华的城市退居乡下,既不是农村包容城市的再次逆袭,也无法真正让这些自闭症孩子从农村生活中得到更多的锻炼和成长,最终只会在耗尽了积蓄和体力与精力之后,留下长大的自闭症孩子踽踽独行,自生自灭。
更何况,随着城市化建设的不断推进,城市不会接纳自闭症人士,新农村依然无法从根本上接纳和解决自闭症孩子的衣食住行,毕竟,城市生活才是他们的最终和有效归宿。
而这种归宿不知还要让他们等待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