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症孩子的死亡教育该怎么做？家长如何和自闭症孩子谈死亡和永别？

自闭症主题电影《大海小雨》的一处桥段，让无数自闭症家长颇为扎心：在奶奶的葬礼上，自闭症男孩小雨手执一幅色彩鲜艳的图画，笑着作别了奶奶。他是不懂哀伤，还是他用自己的方式表达了爱与眷恋？

自闭症的核心就是社交障碍，缺少同理心和感知力，容易显得冷漠和不合时宜。很多家长最焦灼的，不是孩子的学习能力上不去，而是他们担心孩子对世情和人心一无所知。甚至，“我们爸妈死了，估计他都不会哭吧？”然而事实上，谱系孩子并不像外界想象得那么麻木不仁。在我们日常的干预中，教会他们感知和享受亲情，体验人生不可或缺的离别与悲伤，其重要性并不亚于其他能力。在此之前，家长需要“唤醒”孩子。

01N年后我挂了，他不会有感觉

关于死亡和离别的话题，曾在大米和小米家长群，引起了激烈的讨论。

小宇妈妈认为应该慎重跟孩子谈论死亡，“不知道该怎么教，担心说了死，他会一直挂嘴边，谁不会死，谁会死的，到时会很尴尬。”她举了自己的经历：“以前教他认识‘老’的含义，结果，他看见年龄大的，不管认识不认识，直接上前说‘你已经很老了。’大人们都很尴尬。”

翔翔妈妈认同小宇妈妈的观点，她补充说，“我们家孩子也是这样，小学老师给的评价从来没有变过——情商超低，没有敬畏心。比如，死亡，不管在啥场合，他都会直接说‘每个人都会死的’。”

壮壮妈妈发现，“（这类孩子）要教的太多了，（死亡话题）这个优先级没那么高，先不教。”

自闭症孩子胜哥知道死，但他只会描述，没有感情。比如，他会很平静的指着家里养的小鸭和乌龟说，“妈妈，你看它死了。”“那一刻，我的感觉是估计N年后我挂了，他知道，但也不会有感觉……”胜哥妈妈说。

在一片担忧声中，网友风行认为不应过于避讳，“我们家清明节会回老家祭祀，孩子看到坟头会问缘由，我们就直接说这些人去世了，住在这里的小山上。猜测这样可能心理上会接受一些吧。”网友邕人也分享道，“看个体情况吧。奶奶去世那天，我是直接说的：‘奶奶去世了，以后再也见不着她了’。”接下来一系列的祭祀，孩子是意会的。他跟别人说，“奶奶到照片里了。”

其实，生老病死是人生最重大的议题了，规避和隐瞒死亡不一定会更好。北京35岁的自闭症男青年刘斯博，本来一直很平和。但有一段时间，他经常拿起板砖砸向所住机构的门窗。为他服务的督导复盘了他此前半年的生活，认为他是在深爱的奶奶离世后，家里人没有让他参加葬礼，这让他对奶奶的不辞而别感到焦虑和暴躁。

所以，可能并不是不能跟自闭症孩子谈论死亡，而是何时谈，如何谈的问题。

02理解死的意义，才能明白生的珍贵

除了生死，皆为擦伤。清明节前后，大家的心情都格外沉重。中国人民公安大学教授李玫瑾曾说过，生命教育在一个人的成长中格外关键，而“生命教育”离不开“死亡教育”。理解死的意义，才能明白生的珍贵。

那么，死亡教育该怎样做呢？对于谱系孩子，有没有好的方法？大米和小米的编辑夏天分享了新加坡学校的死亡教育。

新加坡的幼儿园，很多都会养小动物，平时孩子们会参与养育它们，喂饲料、做清洁，但是，即使精心照料，也避免不了小动物的死亡。每当有动物出现意外，学校便会在这个时候给它举办一个“葬礼”，跟孩子讨论“死亡”。在老师的引导下，孩子回忆小动物生前跟他们在一起的时光，这样孩子们更能明白小动物虽然死了，但是给他们留下了很多美好的回忆，这一段时光很美好。

校方期望，这样一个充满仪式的“动物葬礼”，可以让孩子明白生命是有限的，要珍惜美好时光。还有的学校会带孩子去敬老院，带孩子去了解老年人的生活，同时让他们明白，每个人都会变老，任何生命都会有终点。

夏天曾经问过一位在新加坡当幼师的朋友，“你们会怎样跟孩子解释死呢？”朋友回答说，他们会直接告诉孩子，“死”就是心跳停止跳动，不会跑、不会跳、不会吃东西、不会玩耍了、再也看不见、摸不着、回不来了。

“如此不加掩饰的告诉他们真的好吗？”我带着疑问问到。老师认真地回答道，“死亡”是避免不了的，与其让孩子去瞎想，不如直接告诉他们。再者，“死亡”本身也并不可怕呀，人生本来就是有终点的，正因为如此，生命才更加珍贵。

03家长怎么做？

“生死本来是常事，但一些家长很难接受在日常中教会孩子认识到这些，不仅仅是谱系家庭。”家长皮皮爸说。2020年，皮皮100岁的曾外祖父去世，皮皮爸想带孩子去殡仪馆去跟老人道别。外婆和妈妈都非常反对，认为火葬场太吓人，也不卫生。

“我感到很遗憾，8岁的皮皮和6岁的弟弟都错过了一次接受死亡教育的机会。”皮皮爸来自河南农村，在他老家，如果有老人去世，连不足一周岁的孩子都会被母亲抱着披麻戴孝，所以农村孩子对生死往往更早体会，人生态度也更为达观一些。

皮皮爸认为，孤独症谱系孩子的家长如果能引导孩子更早理解一些极端的人生场景和情感，对提高他们的共情能力，很可能很有帮助。“而且，感悟生离死别本来也是一个人的感情权利。”

事实上，死亡教育不一定只有在亲朋去世时，才需要告诉孩子，还可以从一些影视书籍作品入手。比如《寻梦环游记》。热爱音乐的墨西哥男孩在亡灵节误打误撞进入亡灵世界，在这里，他遇到了许多逝去的亲人。我们可以借此告诉孩子，死亡可以理解为去了另一个世界。

逝去的亲人虽然不会再出现在我们身边，但他们依然跟我们这个世界充满交集，比如正月初五、中元节我们都会在他们的遗像面前摆上祭品；比如当我们思念他们的时候会在梦里跟他们相见；比如他们留给我们的物品、回忆一直伴随着我们……还有一些经典的儿童绘本，也可以带着谱系孩子一起读。比如，《獾的礼物》、《爷爷变成了幽灵》、《一片叶子落下来》等。

04他也许不理解，但我们可以帮他记得

对于生死这个话题，大米和小米首席科学家袁巧玲结合自身经验，给出了建议：“我常常给我儿子的教育是——人在活着的时候，才是最有价值的。

对自闭症孩子来讲也是，其实我一点都不敢奢望我们的谱系孩子会有对生死的共情能力，他可能很难理解这件事，但我们可以通过一些方式，帮他记得曾经跟家人共同度过的时光。比如我儿子第一次接触死亡，是在我父亲离世的时候。外公很疼他，常常带着他去钓鱼、玩耍等等，因此俩人也留下了很多合照，他现在也会把照片拿出来看，但不会太难过，更多是边看边分享他跟外公一起的美好回忆。

我们对人的思念，有时候也要靠一些视觉提示去记得。所以，平时可以带着孩子多做一些喜欢的事，一起欢笑、玩耍，一起感受在相处中给对方展现的爱，这就是当下最宝贵、最需要被珍惜的事。把它用视频、照片的形式记录下来，这样当有一天我们真的离开了，孩子在看到照片、视频的时候，会想起曾经跟爸爸妈妈一起做过的那些事，会笑，我觉得就很好了。”

自闭症孩子，其实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努力去探索和解释死亡。今年3月29日，大米和小米的编辑探访广州慧灵托养中心，见到了51岁的自闭症人士小蒋。在编辑与机构负责人谈话时，静坐在一旁的小蒋突然插话：“清明节了，我要拜祭‘上了天堂’的外婆”。接着他又说，“端午节快到了，大家会吃粽子”。原来他认为，亲人的离世，与节日挂钩。

清明已至，如果要跟孩子谈谈死亡和永别，或许今天就可以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