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合教育：40岁，她开始做融合幼儿园，专收自闭症孩子

40岁，她开始做融合幼儿园，专收自闭症孩子

在教书育人这件事上，44岁的周婷婷一直在“开倒车”。她大学毕业后就进校当了老师，最开始教高中，后来退到初中、小学，最后直接跌出义务教育，到北京市大兴区一个叫新三余村的地方当了一所村级幼儿园的园长，她自己说“挺好，越来越接近孩子了。”幼儿园的名字就叫“新三余村幼儿园”，直接粗暴，这也是教委对村级公办园的要求，不能随心修改。幼儿园2013年就成立了，最初就是一个普通村办园。到2018年，许是命中注定，周婷婷的侄子确诊了自闭症，她因为家人去学了ABA，完成了BCBA课程学习，这一过程中，接触到一大批从机构出来后无学可上、无地融合的自闭症家庭，他们被普通幼儿园拒收，或者隐藏谱系身份入园后，因为得不到有效支持又被退出来。周婷婷知道他们的无奈，干脆把新三余村幼儿园改成了一家融合性质的幼儿园，重点招收自闭症孩子入学。新三余村幼儿园面积不大，但氛围挺好，很有秩序，自闭症孩子跟普通孩子一块游戏、上课、生活。近日，小编有机会走进了这家村级融合幼儿园，通过采访，了解到了一些家长关心的问题：什么样的幼儿园才是融合幼儿园？自闭症孩子在融合幼儿园的目标怎么制定？怎么实现？把孩子送进幼儿园就万事大吉了？需要陪读吗？别的小朋友会欺负他吗……来听听周婷婷园长怎么说。

融合幼儿园既不是特教，也不是普教

自闭症小朋友在机构干预一两年后，很多家长会有一个念头：“我的孩子能适应集体环境了吗？”尽管机构也有游戏课、社交课，但跟普通的融合环境还是有差别。家长就会想找一所幼儿园把孩子送进去摸摸底，最终为进入小学做准备。抬眼望去，家长们发现，找幼儿园跟找机构一样难。如果是普通幼儿园，他们担心孩子进去后得不到关注和支持，被集体疏离；如果是融合幼儿园，老师起码见过特殊需要孩子，懂点特教知识，是不是更好？目标缩小后，家长进一步发现，找到一所专业的融合幼儿园也非易事。有的融合幼儿园带班老师就是普通幼师，针对特殊需要孩子的支持，则外包给机构的干预老师；有的直接把融合任务交给了家长和影子老师，既不做个案分析，也不会制定支持计划，给人两层皮的感觉。

到底什么是融合教育？

1994，在西班牙召开的“世界特殊需要教育大会”上，首次明确了“融合教育”的概念：教育应满足所有儿童的需要，每一所学校必须接收服务区域内的所有儿童入学，为这些儿童都能受到自身所需要的教育提供各种条件，并通过合适的课程、学校管理、资源利用及所在社区的合作，来确保教育质量。我国融合教育的发展历程，很大程度上是随班就读产生、发展与演进的过程。2016年，华东师范大学教授昝飞对国内外融合教育进行了梳理和总结，给“融合教育”下了一个简洁的定义——融合教育就是所有学生都在正常班级内接受所有适当的教育。“融合教育既不是普教，也不是特教，这是一门新学科，是要学习的。”周婷婷说。她理解的融合教育，一是所有的孩子在一起，接受普通的教育；二是在此过程中，根据特殊需要小朋友的需要，给予及时的、恰当的支持，二者缺一不可。“我也是用了近两年，才真正明白融合的意义到底是什么。融合不仅需要专业特教老师，而且老师要特别地懂普教，能够了解普通儿童的发育里程碑。真正走进幼儿园的环境，还得知道幼儿园每一个环节具体的要求是什么，小班、中班、大班的孩子都有哪些不同的教学目标。另外，还要结合特殊需要小朋友的发展做支持。”新三余村幼儿园的业务园长侯丽丽说。此前，侯丽丽一直在机构工作，她发现，家长付出了大量时间、金钱陪孩子干预，帮助孩子把能力提升上来了。她最希望的就是能有一个幼儿园让孩子回归到正常环境里，其他同龄孩子在干嘛，他也能参与进去。但那会儿融合幼儿园很少，家长觉得，能找到一个幼儿园，哪怕是普通的，愿意接纳自闭症孩子就很好了。进去了还得藏着掖着不敢说，结果去了之后，更多的反馈是，孩子退步了。“多年辛苦换来的结果，最后得不到支持又退回去了，很难过。”侯丽丽说，这样的经历多了，2018年，她主动找到周婷婷，说明来意，加入了新三余村融合幼儿园的创办中来。

普通家长会把孩子送进融合幼儿园吗？

前段时间，郑州奇色花幼儿园园长蔡蕾讲述的创办融合幼儿园的经历打动了很多人：1996年，幼儿园发展达到鼎盛之时，蔡蕾做出一个重要决定：对外招收8个特殊需要孩子。在当时，这个超前的举措遭到了家长们的反对，他们害怕自己的孩子会跟着“学呆”“变傻”，纷纷提出抗议，尽管老师们做了许多工作也无济于事。短短半年，幼儿园的普通孩子由118个变成31个，87个都陆续转学。更让她痛苦的是，因为招收了特殊需要孩子，她被小区居民贴上了精神病的标签，幼儿园老师带孩子出去玩，甚至被认为是：一群嫁不出去的姑娘带着一群傻子。但过了四五年之后，家长们看到了蔡蕾的努力和孩子们的进步，理解的人逐渐多了起来。普通儿童家长又纷纷把自己的孩子送到奇色花……”奇色花作为融合教育的缩影，证明了近些年，我国融合教育的理念和水平的确在进步。在新三余村幼儿园，有380多名小朋友，他们大都来自周围的村子，包括外来务工人员子弟，没有发生过因为特殊需要孩子，家长就转园或投诉的情况。“融合教育是正常的教育，所有的孩子在一起接受普通的教育。特殊需要孩子本来就生活在你我身边，他或许是同事的孩子、亲戚的孩子、朋友的孩子、小区邻居的孩子，并非另类。普教家长反对的不是融合教育，担心的是自己的孩子被特殊需要孩子伤害。”周婷婷表示，“家长选幼儿园，选的是教育理念、教学目的、优秀教师，不会因为班内有一位特殊需要孩子而放弃入园。退一步说，不做融合的幼儿园，班内就没有特殊需要孩子吗？我国自闭症群体有1000万，哪个人敢说周围没有这样的孩子？哪个老师敢说自己没有教过特殊需要孩子？”而且，周婷婷在多年办园中发现，融合教育的思想、理念、方法，往往比普通教育更科学、先进。新三余村幼儿园引进了一套日本知名教育家、心理学家多湖辉的教材，教材编写时针对的是特校孩子，但周婷婷把这套教材拿到幼儿园后发现，所有的孩子都适用。“就像很多家长不惜重金把孩子送进蒙氏幼儿园一样，很多人不知道，蒙台梭利的感官式教育法就源自于特殊教育，是心理学家、医学专家为智力落后儿童研发的特殊教育方法。”她说。而且，如果带班老师引导得当，幼儿园的普通小朋友也不会去欺负、嘲笑特殊需要小朋友，这来自于小朋友们希望得到老师关注、表扬的天性。“小朋友们会观察老师，看他表扬、关注哪个小朋友最多，他们会学老师去关注和帮助那个小朋友，因为希望得到老师的夸赞。”周婷婷说。

“我的幼儿园没有影子老师”

幼儿园的活动主要分为生活活动、区域活动、户外活动及集体课，所有内容都以培养孩子的常规和自理能力、良好的学习习惯展开。很多家长好奇，如何在融合环境中给予特殊需要小朋友支持？

融合幼儿园的课程和所有幼儿园的课程一样，不同的是，学校会在课程目标中分解出特殊需要小朋友能力达得到的几个点，作为这个孩子的目标，不突兀地加到课程中。比如，当所有孩子用积木搭建天安门时，自闭症孩子的目标是参与到建构活动中（社交目标：集体活动参与），跟随小伙伴一起（社交目标：同伴合作），听从小组长的分配（社交目标：听从同伴指令），为小建筑工们运送5块黄色长方形积木和7块黑色的圆柱形积木（认知目标）。有了干预目标，关键在于这个目标由谁来执行？选项有三个：一，陪读家长；二，影子老师；三，幼儿园带班老师。我们来分析一下这三者的利弊。1.陪读家长的难，只有陪过读才懂。就算陪读妈妈是专业的特教老师，但妈妈的角色限制了干预效果。2.影子老师的介入，效果不可否认，特别是对于能力偏弱的孩子，要想在干预初期即实现融合，优秀的影子老师必不可少。但影子老师的存在，一定程度上会导致带班老师减少对这个孩子的关注和要求。3.源自于带班老师的干预是最直接，最有效的。从一开始就建立孩子对老师的关注，让这种关注持续，是融合教育最理想的状态。但这种模式建立的前提是，带班老师特别是幼儿园的主班老师，一定是一位优秀的融合教师。他既是普教老师，懂孩子会带班，又是特教老师，会看计划，会做任务分解，会及时强化，会消退问题行为，会结合孩子当下的能力选择适宜的辅助。“新三余村幼儿园没有影子老师，所有特殊需要小朋友直接进班接受融合教育，支持源自于带班老师。在有条不紊的活动中，带班老师能把孩子的问题行为防患于未然，或及时制止，甚至能抓住这些契机，对特殊需要儿童及典型发育的NT孩子，进行及时的社交能力提升教学。”侯丽丽说。

融合，从入园开始

新三余村幼儿园现有小班3个，中班3个，大班4个，融合比例大约为10:1，近400个孩子能招收40名左右的特殊需要孩子。目前幼儿园开学一个多月，还有很多家长来咨询入园。小编了解到，小班目前还没有特殊需要儿童进班，这也是“有意安排”的。“小班小朋友常规还没有建立好的情况下，我们先不会接收自闭症小朋友。主要考虑到普通小朋友是自闭症孩子的榜样、示范，他们先用这一两个月学好常规，再去带动自闭症孩子，会更高效。”周婷婷说。下面是周婷婷跟我们分享的一个真实例子，让家长了解融合幼儿园如何做到全天候干预的。道道，3岁半入园，被诊断为孤独症倾向。入园前在机构干预过半年，效果不明显。入园后第一个星期做pep-3评估，结果显示其发展年龄为26个月，按照发展年龄分入小班。道道进班后，不坐幼儿园小椅子、不喝水、不吃幼儿园饭（吃姥姥带来的泥状饭团）、不在幼儿园上卫生间等一系列刻板行为表现明显，导致他很难融入集体生活。资源教师运用强化、消退、行为塑造等方法，首先干预坐下来、喝水、上厕所等这些关乎生活质量的不适宜行为。一个月后，道道安静地坐在教室里，在老师的辅助下跟随小朋友一起喝水、撒尿。通过脱敏、差别强化等行为干预策略的应用，道道开始接受吃幼儿园的饭菜。这一个月时间内，通过观察和测评，融合部主管、班级老师、资源老师、体育老师、音乐老师，以及所有和道道有接触的老师一起为他制定了一份个别化训练计划，内容包括：语言认知、大运动、社交能力及班级融合能力（自我管理、集体规则、课程参与及学习能力）。从每天早晨开始入园的那一刻开始，在园的所有环节，道道的干预目标明确而具体。例如，跟随老师引导入园门，分为四个阶段性递进目标——1跟自己相对熟悉的老师入园；2跟保健医入园；3跟其他老师入园；4独立入园。例如，区域活动中，道道的分阶段社交技能目标为——1能够进区，与同伴进行平行游戏；2能关注同伴手中的玩具、关同伴进行的游戏；3能用正确的方式要或交换自己需要的玩具；4能接受轮流；5能够等待；6能够与同伴合作；7能够向大家展示自己的作品；8能够在小组内介绍自己的作品：例如，集体课上，道道的独立工作能力阶段性目标为——1翻书；2能翻到指定页码；3拿出需要的材料；4用胶棒、美工剪刀；5功能性组装积木；6独立完成美工作品；7写作业；8收拾书包；9根据课表装书包。新三余村幼儿园有个训课、感统课等专门课程（需另外付费），学校为道道安排了个训课，利用的是围棋课时间，因为道道对围棋毫无兴趣，而且，参与围棋活动需要的能力也不在他的最近发展区内，抽离出来做个训会是更高效的选择。“在抽离教学中，会有NT小朋友主动报名成为‘天使伙伴’，跟道道进行互动融合，以结构化的方式提升特定的社交目标。而后在班级中，主班教师会运用同伴介入策略，提升孩子的集体活动参与度。”侯丽丽介绍。小编在现场看到，一位自闭症女孩在两个NT同伴的带动下，能够比较顺利地完成老师的指令，这样的同伴开始可能是一个，后来可以增加到两三位，孩子们都是主动报名当天使伙伴的。估计明年9月，道道就可以入小学了。“如果孩子提升很快，表现很好，我们会跟家长建议，退出去给孩子找个普通幼儿园试试，如果不适应，可以再送回来继续融合。”周婷婷说。“当然，社交是自闭症孩子的核心障碍，要想完全改变很难，但小龄阶段，还是要尽量挖掘孩子的兴趣点。我觉得哪怕是自闭症孩子，也都有欲求，只是我们没发现。”侯丽丽补充。幼儿园有一个谱系小姑娘，主动社交很少，但喜欢画画，能把魔尺摆成很漂亮的心形，其他小朋友很羡慕，会去问她怎么做到的，这种情况下，小姑娘也不会拒绝，会教给人家。“最近，她老往办公室跑。因为有一天她画完画，我用复印机给她复印了一张，她看到后觉得特别神奇，激发了对打印机的兴趣，总想自己来复印。我们发现这个需求后，就可以从这点出发，帮助她扩展兴趣。”侯丽丽说。

关于融合幼儿园给家长的一些建议

以下是小编整理的周婷婷老师和侯丽丽老师，针对孩子上融合幼儿园的一些建议，希望能帮助到你：1.由于国家政策的推动，以及在幼儿园缺生源的情况下，很多幼儿园开始接纳自闭症孩子入园。家长听到这样的好消息，觉得太好了，赶紧把孩子从机构弄出来送到幼儿园，这真的是最佳选择吗？幼儿园如果没有干预的话，孩子进去等于荒废时间；有的幼儿园老师承诺会管一管，但“管一管”可能只是抱着哄一哄，仍然不是干预，所以家长千万不要盲目地进幼儿园。2.进幼儿园需要陪读吗？前面我们分析过，带班老师如果就是融合老师，效果是最好的，如果幼儿园做不到，家长可以进去陪读或者请影子老师。但一定要清楚，陪读的最终目的是为了撤出。我们也见到过，孩子已经能独立做一些事情了，但陪读家长仍然会上去辅助，剥夺了孩子独立的机会，反而不利于融合。3.在集体环境中，很多技能是需要孩子具备先备技能的。比如机器人课上，会涉及到小肌肉的运用，如果孩子能力特别弱，课程的参与效果就不好。其实小肌肉的发展，在家里是有很多机会练习的，比如让孩子帮忙拎菜。所以，在家里，家长要结合孩子的兴趣进行一些教学，做到家校配合，效果会更好。4.很多人觉得自闭症孩子专注力不好，实际上他们对自己感兴趣的事情专注力异常地好，所以刻板是把双刃剑，要学会利用刻板，找到孩子的兴趣点去培养、发展，这个对他们以后的帮助特别大，有可能会成为工作的方向，哪怕不能作为职业，起码以后有事情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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