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闭症男孩与猫：我的频道，只有你听到

永远躲闪人、沉浸自我、喜怒无常、偏执于小细节……你觉得我说的是自闭症孩子，还是一只街边的小猫咪？小泽妈妈告诉小泽爸爸我要写一个关于小泽跟猫猫的故事，问他眼中猫弟弟们对小泽有什么帮助？爸爸撇嘴道：“让他也尝尝热脸贴冷屁股的感觉。”一语道尽自闭症孩子家长的真实感受。

小泽今年13岁。出生起他就是个非常聪明漂亮的好孩子，在正常的时候学会了叫爸爸妈妈，在祝福与肯定中慢慢发芽——然而2岁时，妈妈爸爸发现小泽开始不怎么理人、躲避人的视线、叫他也不应，就像是故意那样的……

随着小泽渐渐长大，他跟世界交流的门却悄悄关上了，他越来越不爱跟人说话，总是一个人待着，专注地看那几部动画片，重复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起初，妈妈爸爸以为小泽只是性格问题，直到6岁后被确诊自闭症，从此小泽比别的孩子得到了更多的“干预”：许许多多人在努力将他从那颗遥远的星球上接回来。

对任何父母来说，得知自己的孩子确诊自闭症都是绝望的，这意味着在未来的日子里你要用孤注一掷的爱去一遍一遍呼唤他，而他却很难听到。拥有一个星星的孩子就好像是站在崖边对着空谷喊话，你得不到回应，听到的只有空洞、孤寂，无止尽的缺望。

2019年6月，爸爸妈妈带小泽出去走走，路过一家宠物店时留步张望了下，小泽隔着玻璃看到里面的小猫咪时突然两眼放光，就那一点光被妈妈捕捉到了。妈妈知道养小动物对部分自闭症孩子可能会有帮助，于是那一刻她隐约看到了希望。面对着铁青着脸反对的小泽爸，妈妈坚持陪小泽带回家一只小猫咪。

这只三个月大的小猫咪就是小泽的第一个“朋友”，他用英文课本里的人物为猫猫取名丹尼（Danny）。但那时小泽不会“交朋友”，他对丹尼的方式就像对待一只毛绒玩具，本能地抓他抱他，常常惹得小丹尼哼哼唧唧乱动……这时候妈妈就一遍一遍在旁边提醒小泽要换位思考，想想丹尼是不是不舒服。但这些对小泽很难，他只是很向往拥抱自己喜欢的小猫咪。

很快丹尼就从一个任小泽揉捏的小毛球变成了能逃跑能反抗的大猫猫，他像个逆反少年一样看到小泽就跑，甚至会哈他，这样喜怒无常的样子像极了小泽自己，一时间家里像有了两个“星星的孩子”。小泽希望丹尼能陪他一起睡觉，总是强抱丹尼上床，但忍不了太久丹尼就要挣脱跑开。妈妈只好持续耐心提醒小泽要换位思考。

“眼睛是心灵窗户，你不看着他的眼睛他就听不到，”妈妈教小泽，如果想拥抱丹尼，便要看着他的眼睛，先用眼神交流，问询丹尼是不是愿意？第一次，小泽的世界里闯进了一个神奇的小生命，让他开始关注除了自己以外的东西。小泽试着妈妈要求的那样，歪着头盯住丹尼的眼睛，告诉丹尼“我要跟你玩”。有时候为了确保跟丹尼用眼神交流，小泽会坚持把丹尼嫌弃的猫猫头硬转过来看向自己——这是自闭症孩童跟人不可能有的沟通。

自从丹尼来了家里，妈妈就预备了他所需的一切，希望有天小泽能跟丹尼产生更多互动。她等了很久终于有天小泽主动拿起了逗猫棒陪丹尼玩，这个举动在普通家庭看似寻常，也许两岁的孩子就会，但对小泽妈妈来说实在是来之不易……

小泽竟然能主动陪小朋友一起玩，妈妈本以为这一天会是很远的未来。有专家认为：“如果我们分析猫的性格与ASD儿童的需求就能发现，猫咪对这些孩子有极佳的情绪引导作用。”小泽原先非常“自我”的，心里只有自己，但后来他的世界里有了丹尼。自闭症孩子跟猫猫，两个相似的灵魂频道共通了。

为了能亲近心爱的丹尼，小泽仔细观察、努力理解丹尼的种种表现，在妈妈的帮助下，他懂得猫咪用力摇尾巴是不耐烦，发出呼噜呼噜是开心，但是为什么丹尼对自己爱答不理？怎么能让丹尼高兴起来？这是出现在小泽封闭的世界里的一个又一个新问题。他终于做到了“换位思考”，这对普通成年人都是非常非常难的课题，但他还是做到了。

第二年（2020年）春天，小泽的生活里就出现了第二只猫，他叫他小蓝。小蓝是一只性格非常温柔亲人的猫，满足了小泽对猫猫亲近的需求（丹尼如释重负）。家有两猫后小泽经常会不经意给妈妈惊喜，他虽然因为嫌臭拒绝铲屎，但他却会细心观察弟弟的饭碗是不是还有饭并主动添饭，你可能无法体会看到这一幕时小泽妈妈心里的感动。

如果他现在能愿意照顾两个弟弟，也许将来他也能好好照顾自己。小泽把两个猫弟弟牢牢地安置在心里，还要求给猫弟弟们过生日，给他们唱生日歌，而此前他根本没有生日的概念。接着，小泽开始对更多人的生日感兴趣，甚至主动给妈妈爸爸老师送生日礼物……

这是“社交”，那时候妈妈知道小泽的世界渐渐被打开了。去年，小泽家里来了第三只猫，那是妈妈在路边救助、送养不掉的小猫。因为长得像奶牛，小泽叫他奶牛。

奶牛可能因为没满月就被扔出来所以缺少母爱，又或者他身上有小爱心胎记所以天生带着爱人的使命，他对小泽有着近乎执迷的热爱，会钻到小泽脖子里踩奶，手脚并用之外还要用嘴嘬嘬，就像在妈妈怀里那样。

然而小泽有洁癖，起初并不喜欢奶牛吸自己，那时候因为嫌奶牛口水太多，小泽不让奶牛继续嘬自己。这时候妈妈就在旁边提醒：“你看看那奶牛多舒服呀”。就这样，小泽注意到奶牛每次吸他时都会呼噜呼噜声，他便理解了奶牛，主动邀请奶牛来踩奶。

有了三个弟弟之后，小泽的世界已经被猫猫塞满了，他们仨像三个性格迥异的朋友、三种颜色的光，为小泽的世界打上五颜六色。猫在前头领路，带着小泽从从自我的封闭世界里一步一步走出来，很缓慢地走到外面的世界来。

有次小泽在练习画玩具时有只猫蹿到了跟前，老师就顺势鼓励小泽画画猫，后来，那张画被送去了展览。此后妈妈跟老师继续鼓励小泽用画猫来“诉说”，他经常不看就能把猫猫的模样神态还原出来，因为平日他究极观察着他们。

三只猫猫代替了动画片，成为小泽观察世界里的主角。黏人的老三奶牛把小泽“情感课”发挥到了极致，他总是黏着小泽缠绵，向他强化爱的体验；久而久之，小泽的行为也发生了变化，在他心情低落时，他会来找奶牛索要抱抱的安慰。

自闭症让小泽经常控制不住地抽动（比如不停眨眼），在养猫之前妈妈爸爸只能选择给小泽用药，但有了猫之后，小泽每次觉得自己不舒服就会去抱抱猫猫。这是一种心灵上的投靠，他找到了治愈自己的方式。

今年上海疫情时，小泽妈妈将一只被困在办公室的猫猫接回了家，他叫毛一万。毛一万是一只被人千难万险救下来的大福猫猫，可能是阅历丰富见过大世面，到家后就直接躺平任人摆布，小泽可以尽情揉捏他，活像个“抹布猫”。

在遇到毛一万时小泽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他了，除了语言能力之外都有很明显的进步，最让妈妈惊喜的是，如今小泽对家人也会“换位思考”了。虽然他走到今天花了很长很长的时间，虽然他仍然走得比很多人慢，但未来的时间很长很长。

猫猫“唤醒”了沉睡的小泽。

半年前小泽还交了个笔友，在心里他热情地介绍着自己的猫猫朋友，上面的那些手写猫猫介绍就是来自小泽的这封信：奶牛从小是在小泽的怀里长大的，像个小小孩一样。有天小泽抱着怀里的奶牛时，突然跟妈妈说：“我想当个好爸爸”。这是他对未来的美好想象，为了让他的猫猫们更幸福，他愿意成为更好的人。

小泽是幸运的，猫猫的陪伴给了他很多，更幸运的是他有个极为敏感专注的母亲，从他看到猫猫的眼里里攥住了希望。我想很多人都能从小泽与猫的故事里看到，猫猫救了一个男孩，但很少人会注意到，猫猫也救了一个差点垮掉的母亲。

抚育一个自闭症的孩子会让一个母亲多压抑绝望？可以放弃吗？可以逃跑吗？她不能。她只能不停寻找治愈的一线可能，耐着性子一遍又一遍去训练自己的孩子，然而每一次的结果都像是把石子掷到河里……

明明是孩子的人生却只有妈妈单方面的用力，这就是现实，她知道孩子只是病了，不是故意的的。于是，坚强的母亲只能复收拾起自己的眼泪跟失望，再来一遍，重新再希望一遍。

小泽妈妈告诉我，猫猫的到来把她专注在小泽身上的注意力分散了，让她跟小泽都松了一口气，这才让她有机会发现原来有些事是小泽会主动去做的，她不必时时刻刻干预他。猫猫不仅治愈了小泽，也治愈了他的妈妈。

爸爸也很辛苦。自闭症的孩子给家长最大的“痛苦”可能来于他们那份没有期望的爱，爱他们你就不能指望有回馈，因为他们没有那个能力。

但现在的小泽呢？

小泽妈妈告诉我，出于对未来的考虑她会对小泽进行“死亡课题教育”，她告诉小泽，大人们会越来越老有一天会离开他，到那时他需要独立生活。“不行！不许你们走！”小泽排斥。后来有了猫弟弟们后，妈妈也跟小泽说，丹尼、小蓝、奶牛、毛一万他们没法永远陪着他，等到他长大二十几岁的时候，也许几个弟弟就不在了。这时小泽就又会展现出强烈的抗拒，他不能接受家人的离开。

妈妈希望小泽知道：即便有一天他们都不在他身边，他们还是会在生活中无处不在的影子里继续陪伴他——这是爱，深沉无悔。另一方面，小泽本能地抗拒离别——这也是爱，顽固天真。小泽就像小猫咪一样简单，只有纯粹的眷恋：我爱你我就不能失去你，我就是要永远跟你在一起。

小泽被猫猫引导着走出了情感的迷宫，才发现身后一直是爸爸和妈妈在默默守护。从黑暗中的摸索，到出口处的微光渐亮，这一路，艰辛无比，但始终记得，猫猫紧贴皮肤时，那毛绒绒的温暖。虽然身后的妈妈爸爸不言不语，但心里有千万种温柔全是为小泽预备的，他们相信：终有一天，他必能听到。

小星按：

这是一个温心的故事，但动物治疗现在还是不属于一个成熟的治疗方法，是否真的对所有自闭儿有用还是有待商榷的。相比起宠物，小泽妈妈从小泽看向猫猫的眼神中抓取到希望的敏锐，才是这场治愈之旅的关键。

如果真的考虑领养，可以先去宠物店，或领养日体验一下，在家长和孩子有能力照顾动物的前提下再做考虑。宠物和孩子都是值得被珍惜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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