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融合教育】融合在于孩子的需要被看见，每个孩子被合适地对待。

对于融合教育，大家有怎样的理解。什么样的教育形式能称为融合教育？是特殊需要的孩子终于坐进了普通班级？还是老师以对待普通孩子的教育方式来“一视同仁”地要求特殊需要孩子？恐怕两者都不是。博士级国际认证行为分析师（BCBA-D）林凡裕老师多年在美国高校任教，对于美国的融合教育有着自己独立的观察与体会，“融合”一词核心是什么？在于孩子的需要被看见，每个孩子被合适地对待。

ALSOLIFE

  林凡裕   

ALSOLIFE中国研究院院长

博士级国际认证行为分析师（BCBA-D）

Pennsylvania State University特殊教育哲学博士

01

半个世纪的融合巨变

1971年美国宾夕法尼亚州的一个开学日，一位家长带着他已届学龄，但在智力评估上却明显不足五岁的孩子来到当地的普通小学，恳请学校让孩子入学，获得免费的义务教育机会，却遭到学校拒绝。

根据当时宾州政府的规定，学校可以拒收智力障碍或难以融入班级环境的孩子。校方轻蔑地表示：“你孩子有智力障碍，本来就什么也学不会，来学校干嘛呢？不是给大家添麻烦吗？”

家长没有退却，而在法庭上义正言辞地举证——只要给孩子足够机会受教育，任何孩子都可以学习！智力状况（任何的特殊需要）从来都不该是拒绝给予孩子教育机会的理由！

 1972年，宾州12个学区败诉，四条宾州州法律直接受到违宪质疑。此后的宾州学风大变，学校不仅必须给特殊儿童提供义务教育，同时还必须保障特殊需要儿童的训练与教育质量，要符合提供给一般学生的水平。自此确立了宾州特殊孩子进入普通学校的里程碑！（PARC vs.  Commonwealth of PA 1972）

2020年的一天早晨，在宾州一所普通的小学里，三年级的孩子们刚刚读完一本书，正在研究一道阅读理解的试题。老师在台前带领着大家，孩子围着老师，热情地参与讨论，没有人被排除在外，没有人看起来“不同”，也没有陪读的老师或是家长在现场，反而让一旁的实习老师倍感不解——我不是来参观一个融合班的吗？哪位是特殊需要的孩子呢？普教老师神秘兮兮地微笑起来：“你猜猜啊？”

什么叫作融合？在这位实习老师的心目中，融合不就是普通孩子跟特殊孩子一起上课？特殊孩子在哪里呢？这个班级里真的有特殊需要的孩子吗？

 根据2017~2018学年度的数据显示，全美约有14%的学龄儿童被纳入特殊教育体系。其中，超过90%的特殊孩子在普通公立学校就学，而超过60%的特殊孩子待在普通班的时间超过每天上学时间的80%。

换句话说，一位美国的普教老师在一天中有非常高的机率碰到至少一名特殊孩子在他的班上学习。同理，任何一名普教老师在他的职业生涯中，完全没有接触过任何一位特教孩子的机率差不多等于零。

融合班早已经不是一个高大上的理想，而成为家常便饭。每个老师都知道、都预期、都预备好迎接特殊孩子，这是“我们”的班级，由我们所有人一起组成。

 实习老师疑惑看不到特殊孩子吗？太好了！因为在融合教育的终极理念中，每个孩子都是一样的，都应该被包容被拥抱被珍惜，每个孩子却也都是独一无二的，都在这个班级中占有一个特殊的位置，可以贡献所长，与老师同学们一起学习进步。

这里，不仅仅是一个特殊孩子与普通孩子相会的课堂，更是打破分歧隔阂、建立宝贵友情的大熔炉；这里，我们看不到普通孩子与特殊孩子的大帽子。

02 

每个孩子都被合适地对待

听起来是多么美好的一幅图景啊！因为融合从来不只是一个场所一项政策，不是把孩子全放在一起就万事俱全了。融合是一种态度，一段思维，一项目标，一组观念。

融合是认知到所有的学生（不论是普通孩子或是特殊孩子）都能受益于一个有意义、有挑战，同时又合适的课程体系，仔细考虑过每个孩子的特殊背景、专长、需要与经历，藉由差别化教学的设计，帮助所有的学生在普通的课堂中学习。

说句大白话，在融合教室中，没有普通孩子，没有特殊孩子，只有孩子，所有人的孩子；在融合教学中，没有普教老师，也没有特教老师，只有老师，所有孩子的老师。

 1972年宾州的PARC案例不仅为特殊孩子开了一扇公立教育的门，其引发的连锁效应表现在提高了家长在特殊孩子教育中的角色与发言权。在学校与家长的拉锯战中，也让学区重新考虑学习环境对于一个孩子的深刻影响，应该尽可能让孩子留在居所附近的学校就读，不使孩子离乡背井，去争抢特殊学校的一个名额。

 从近半个世纪前的吃闭门羹到现在全学区的融合已经是家常便饭，这个过程不是一蹴而就的。学区督学告诉我，20年前，当学区开始要进行全融合准备时，还专门组织了一群老师前往纽约的一个融合模范学校取经。过程极为艰苦，不仅需要有新的教学方式、课程教材，还需要高度的团队合作与高品质的课表设计，更要改进大家的思维——普教老师和特教老师的想法，家长们的想法，还有孩子们的想法。每一个环节都需要政府、学校、家庭各方面的配合与努力。

 就像1972年的宾州公立学校不能以孩子的智力状况作为入学的标准，现今的融合理念也不以特殊需求的严重程度作为是否融合的标准。融合不是学校对特殊孩子评头论足，这个孩子可以融合，那个孩子不行。也许不是所有的孩子（不论普通还是特殊孩子）都合适同一个地点的课堂，但却是所有的孩子都值得被好好对待，不论他的特质与能力水平如何。

仔细观察，我看到了老师们在细节上的用心。比如孩子们手上的试题纸竟都不同。有些孩子的试题纸上只有题目，有些孩子的试题纸上有荧光笔标注关键词，有些孩子的试题纸上还把一些不相关的信息预先划掉了，更有些孩子的试题纸上直接写上了相关的书页码，让孩子能回到课本上查看答案。对于教学设计来说，这实在是非常小的调整，甚至学生彼此之间都不知道老师在自己的试题纸上做了些什么。

有时候，融合教学需要老师家长做出巨大的变革，但更多的时候，融合教学是一种习惯。习惯去注意到每个孩子的需要与特质，给予恰当的响应，让每个孩子都能用适合他的方式进行学习。

身处21世纪的新生代老师可以使用更多先进科技的资源来帮助我们预备教材、记录数据、分析资料。这是我们的优势，但同时也表示我们需要承担更大的责任，对自己有更高的期许。

03

融合不仅发生在课堂中

更发生在生活中

我一直都觉得老师是一个非常特别的职业，需要一心多用，一颗心分给三十四十个孩子，可是每个分出去的心都是完整的。所以，会注意到每个孩子的需要，响应他们的需要，同时又尽可能不引起注意地响应这个需要。

融合不是单方向地让特殊孩子“变成”普通孩子，而是也能教导普通孩子接纳尊重特殊孩子，就像是接纳与尊重班上任何一个小伙伴。

 最终，我们希望的融合不仅仅发生在课堂中，更发生在日常生活中。这几天我造访了弗吉尼亚州，观察到一个有趣的场景。在这个春寒料峭的早晨，一大群小学生浩浩荡荡来到詹姆士镇的英国聚落遗址，在老师与家长们的引导下分成四个队伍，一队先去船上探索船舱，一队去观察海陆地图，一队去学习操作罗盘，还有一队学习怎么绑绳结。

原本的主课老师退居陪读老师，让身着传统服饰的博物馆工作人员上阵讲学。不同的队伍，不同的学习，却同样的气氛热烈。老师、陪读老师和家长们不仅仅扮演着辅助的角色，给孩子划重点，引导孩子的注意力，更能跟着孩子们一起学习。

这次参观真的能让每个孩子都完全了解美洲大陆早期移民史吗？怎么可能！我观察到更多的却是借由这样融合的校外教学机会，每个孩子都学习了、练习了如何排队、等待、安坐、答问、提问、转换活动、跟随模仿，甚至进食与如厕。学习本身就是好好过生活啊！

美国的教育从来都不该成为也不是世界的标竿，但是美国版的融合教育成功与失败的进程，却可以给我们很多启示，让我们借助现有的资源，一步一步建立起属于自己的融合理念与融合教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