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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奶奶的坚持,陈锋可能已经被遗弃,在还未确诊自闭症之前,陈锋就已经尝过这世界最苦的滋味。
孙儿别哭,爸妈不要你,奶奶要你。
前段时间,“大米和小米”编辑在一次培训会上认识了肇庆市自闭症互助协会秘书长佐金红。她给我们分享了这样一个故事:肇庆一位名叫邓梅兵的奶奶,独自带着自闭症孙子陈锋12年,在这期间,陈锋通过努力学会了各种才艺并多次获奖,这位奶奶也投身公益,希望帮助更多人。
2018年10月25日,在佐金红的牵线下,“大米和小米”编辑肇庆市的一个室内篮球场见到了12岁的陈锋。
与同岁的孩子相比,陈锋长得要瘦小一些,四肢修长,肌肉紧实,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整个人看起来极为活泼。
奶奶邓梅兵站在球场边,虽然已经年近60,但精神矍铄,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
在半天的相处中,通过奶奶邓梅兵的叙述,一个温暖的故事慢慢在我们眼中展开——
01
孙儿别哭
爸妈不要你,奶奶要你
2005年,陈锋的爸妈在网络上相识,两个年轻人,不到一个月就住在了一起。一年之后陈锋出生了。
新生命的降生并没有给这个家庭带来幸福,而是让沉积已久的矛盾爆发了出来。
陈锋的爸妈都爱玩,收入也不高。陈锋需要人带,尿布奶粉也都要钱,夫妻俩经常为了谁带孩子而争吵得不可开交,结果就是留下婴儿车中的陈锋哇哇大哭。
奶奶邓梅兵看不下去,主动分担了很多压力,但这也没能挽回这个貌合神离的家庭:陈锋刚满一岁,妈妈就离家而去。
爸爸也不想带着陈锋,他把陈锋放到了邓梅兵那里,留下了一句话:“你能养就养,不养就把他送到福利院去。”
看着儿子家庭破碎,孙子无家可归,没人比邓梅兵更难受,那年她年近五十,在广州的一家毛线工厂打工,虽然维持自己的生活已不容易,但她依然把陈锋带回家,对陈锋悉心照顾,把所有的希望放到了孙子的身上。
“陈锋别哭,爸妈不要你,奶奶要你”这是邓梅兵对孙儿陈锋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但让邓梅兵奇怪的是,陈锋到了两岁多还不会说话,而且对所有的事情不闻不问不听,也不喜欢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耍,经常一个人默默玩沙子。
一晃眼,陈锋3岁,以上情况有增无减,经朋友提醒,邓梅兵带着孙儿陈锋去了医院检查,结果出来:重度自闭症。
自闭症?这对于邓梅兵来说,这是个完全陌生的词,医生告诉她,这种病只能通过干预训练慢慢改善,很可能终生生活不能自理。
邓梅兵觉得整个世界瞬间灰暗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的家。
她没有想到命运对陈锋是如此的残酷:父母早早抛弃了他,自己也年岁已高无法一直照顾他,若真如医生所说,孩子一辈子生活不能自理,还有谁能够照顾他?
看不到出路的邓梅兵甚至想过抱着陈锋一起从楼上跳下去。
这时候邓梅兵的老伴、陈锋的爷爷转身放弃了广州轻松安逸的工作,背上行囊去了东莞的一家工厂,那里的工作对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来说是吃力的,但工资更高。他用自己的行动将邓梅兵从绝望中拉了出来,“没有过不去的坎,天塌下来我顶着。”老伴的这句话至今让邓梅兵印象深刻。
邓梅兵抹掉眼泪、牵着陈锋的手,走上了干预训练的道路。
02
五旬奶奶重入课堂
只为让孙子开口说话
2010年,邓梅兵咨询了几家干预机构,但都因为经济原因没办法带陈锋入学,“没想到自闭症干预训练要花费这么多钱,我们家的条件根本没办法支持。”
就在邓梅兵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位好心人给她提了一个建议——参加家长培训,学一些实用的干预训练技巧,然后在生活中对陈锋进行干预。
邓梅兵听取了这个建议,托一个朋友照顾陈锋,自己报了一个家长培训班,成为了整个班级年纪最大的学员。
“班上其他的学员都是年轻的爸爸妈妈,脑子转得快,学东西也快。就我一个奶奶辈的人,我都几十年都没进过课堂了,又从没接触过这方面的知识,学起来真的很困难。有时候也因为自己没弄明白耽误了大家的进度,觉得非常不好意思。”说起这段求学经历,邓梅兵依然有些难为情。
ABA、代币制、视觉提示策略、差别强化等等概念不断折磨着这个只有小学文化的奶奶,课程刚开始不久,她就多次想到了放弃。可每次回到家看到还不会说话、没有自理能力的陈锋,邓梅兵就又犹豫了,她做梦都想陈锋可以变好,只能咬咬牙,第二天依旧鼓足精神去上课。
培训班的老师和家长也“特别照顾”这位年龄最大的学员,老师趁着午休下课的时候给邓梅兵开小灶,一起学习的家长们也会和她分享带自闭娃的小技巧等等.....
学习结束后,邓梅兵掌握了不少实用的干预训练方法,并结合陈锋的特点建立了简单的个训计划,第一个目标便是:让陈锋开口说话!
“我真的非常感谢培训班里的老师和家长,当时我决定教陈锋说的第一个词就是‘阿姨’,因为我想让陈锋亲口感谢这些有爱心的阿姨们。”邓梅兵回忆。
邓梅兵开始利用了ABA的方法来对陈锋进行干预。她买来陈锋最爱的牛奶当做强化物,自己先做示范:自己先“阿”了一声,接着喝一口牛奶,让陈锋进行模仿。但是只想喝牛奶的陈锋非常不配合,经常哭闹,邓梅兵坚持老师的建议,每次都狠下心来不给他牛奶。
邓梅兵和陈锋就这样僵持着,谁也不让着谁。
可能是因为牛奶对陈锋的诱惑实在太大,一周后,陈锋开始尝试发出“阿”这个音,邓梅兵喜出望外,她赶紧对陈锋进行了强化训练,又一周过去,陈锋已经可以连贯的说出“阿姨”这个词了。
这让邓梅兵激动地留下了眼泪,她带着陈锋一起去感谢之前的老师和同学,学会说话的陈锋似乎对陌生人有了兴趣,一口一个“阿姨”叫得特别开心。
奶奶就这样在家教着陈锋,一点点进步,到陈锋6岁那年已经可以说出逻辑完整的一句话,渐渐开始关注周围的人和事,明白了要走斑马线、不能闯红灯.....
但2013年,陈锋的能力达到了一个瓶颈,邓梅兵也觉得自己没有办法继续教他了。此时,正好家里的经济条件也有了一定的改善,于是在朋友的推荐下,邓梅兵带着陈锋来到了肇庆一家干预机构,祖孙二人开始了新的旅途。
03
孙儿,你就像你画的丹顶鹤
总有一天可以飞向蓝天
邓梅兵没有想到,她居然能在肇庆这个陌生的三线小城,感受到家一般的温暖。
2015年,邓梅兵来到肇庆的第二个年头,在爱心人士的帮助下,陈锋解决了肇庆户口的问题,成功进入了公立的特殊学校,家庭的经济压力大为缓解。
邓梅兵也在当地一家家长组织——肇庆自闭症互助协会的鼓励下,开始参与各式各样的户外活动。很多家长带着孩子参与活动总会有顾虑,但邓梅兵从未有这样的烦恼,“自闭症不是我的错,也不是陈锋的错,我不担心别人怎么看我和陈锋。我只希望我孙子可以像正常的小朋友一样,有朋友,有爱好。”邓梅兵说到。
渐渐地,陈锋学会了打篮球、绘画、弹钢琴、打乒乓球等。邓梅兵告诉“大米和小米”:就在今年9月,陈锋在广东省第八届残疾人运动会特奥乒乓球比赛获得第一名。还有他的美术作品曾在肇庆市的少年绘画大赛中卖出最高价;在肇庆市举办的钢琴比赛上,也拿到过第二名;陈锋的钢琴老师被打动,自掏腰包奖励了陈锋一架钢琴……
说起这些,奶奶很自豪。
陈锋也在参与各种社会活动中不断进步:学会和同学一起坐公交去学校,控制情绪,表达意愿,开始愿意和人交流……
改变的不仅仅是陈锋,邓梅兵也有了新的感悟:“真的很感谢肇庆自闭症互助协会,让我感受到了家一样的温暖,我现在也在互助协会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比如给新家长进行心理疏导等等,有那么多人帮我,现在我也希望可以帮助更多的人。”
在满墙的画作中,邓梅兵最喜欢的是这只抬着一条腿的丹顶鹤,“这只丹顶鹤像极了陈锋,虽然只有一条脚,光是站着就非常吃力,但他是有翅膀的,终有一天他可以张开翅膀、一飞冲天。”邓梅兵告诉“大米和小米”。
04
我不累
孩子没有爸妈,我必须成为他的榜样
当然,邓梅兵也会有烦恼,今年陈锋12岁了,进入青春期的他变得很不听话,这让邓梅兵很着急,从不相信“棍棒教育”的她,第一次产生用“暴力”恐吓陈锋的想法。
邓春梅要求陈锋把自己不好的行为都写下来,挂在家里醒目的墙上,如果不能遵守,就要被打手心。但是调皮的陈锋总有方法来应对:每次奶奶一拿出棍子来,他都会大呼大叫“啊啊啊,手要断啦,不能写作业了。”
又好笑又生气,邓梅兵只能是一边骂着,一边又耐心地纠正着陈锋的不良行为。邓梅兵发现,她和陈锋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可怕的自闭症,还有无情的时间。
“唉,谁舍得真打他,只是我自己真的太担心了,再过几年我就六十岁了,打工也没人要了,跑也跑不动,走也走不动。如果陈锋现在不好好学,那时候还不能自立,该怎么办?”
这位快到花甲之年的奶奶开始更加努力:陈锋去参加篮球俱乐部,教练带队跑步热身,她跟着在跑;陈锋去参加水上融合项目,她也下水跟着一块游泳.....
有人奇怪,问她:“陈锋奶奶,你这么大年纪了,还天天跟着他们跑步、游泳,不累啊?”邓梅兵只是笑笑回答到:“不累的不累的,我也要锻炼锻炼身体。”
其实邓梅兵内心有自己的坚持:“他的父母不在了,我就是他唯一的榜样,如果我偷了一下懒,他就会把我身上的坏习惯全部学了过去,所以现在趁我还能做好这个榜样,就要尽量地去做,这都是为了以后我不能做的时候,他能把这些好习惯延续下去。”
编者后记:
采访期间,我们问奶奶如何打算陈锋的未来时,没想到在一旁的陈锋冲到奶奶面前,仰着头大喊着:“奶奶等你老了,我教别人弹钢琴养你!”
邓梅兵故作严肃地说:“你说要养我,那你现在做好了嘛?今天练琴了嘛?现在都不做好,你以后怎么养奶奶?”
陈锋很不服气,但仿佛也知道争不过奶奶,转头拉着我们的手来到墙边,指着奖状说:“大哥哥你看,我很厉害的,看我的奖状.....”
刚说完一句话,陈锋就又突然扭头坐在到了桌子前拿起笔开始画画,邓梅兵走过来“瞧瞧,又有灵感了。”
接着邓梅兵很自然坐到了陈锋的身边看着他画画,那些线条与色彩,仿佛可以带着她走进陈锋的世界。
祖孙二人,就这样默契地沉默着,房间中只剩下画笔的“唰唰”声。
是的,这一刻是安宁、幸福的,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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