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闯三关，看老家长如何辅助孩子求职

原创 冯斌  

上周日，以琳论坛冯版的儿子闻森被保洁员培训班录取，不少家长深受鼓舞，也有家长羡慕闻森的能力，询问闻森是不是一直是高功能孩子？当天在以琳青少年群方静老师和冯版主的发言很好地解释了这个问题，前辈们的宝贵经验希望也能给后面家长带来启发。

以下是冯版记录的闻森在求职路上碰到的三大关，他们是如何应对和处理的呢？文章有点长，但绝对值得一读，感谢小丫丫爸爸帮忙整理。

辅助闻森寻求学习和培训的机会，对我们双方来说，都是第一次，摸着石头过河，边做边看边学，总结一下过程和经验，留待下次或别人借鉴。

——冯斌

闻森求职路上第一关： 填表和面试

首先，求职需要填写很多的申请表，这应该是闻森本人填写的，关系到他独立能力的表现。一开始我们下意识地帮闻森填写，被机构的人看到后，提醒我们改了过来。还有一次是为了抓紧时间，机构让我们代填了一部分表格。既然是职业培训，自然需要他能独立完成，而且这也是法律要求，因为他已经十八岁了，无论是填写还是签名，都必须是由他自己完成。

其次，需要注意申请表中填写的内容。因为这些项目都是来自政府资助的，所以提问的内容很多，非常繁琐，需要耐心。其中很多内容是针对某部分群体的，比如有没有吸毒，有没有各种各样的犯罪记录，都会一一询问，你要一一回答，还包括你有没有孩子，是不是无家可归，是不是离家出走，是不是变性。对于这些问题自然我们没有，但是需要注意闻森的态度，因为心智论方面的原因，他会觉得这样的提问是在怀疑他、拷问他，他就会有情绪，事实上他回答的声调也提高了一些，这时候赶紧向他解释(或者事先预告)，这只是程序，不是针对他，而是对其他某些人的。总得来说，闻森性格是温和的，所以这个方面解释一下他就平静了。可是对于其他的谱系青年，不见得会那么容易接受。

最后的面试，大概是谱系青年普遍感到困难的项目。媒体报道中不少从名牌大学毕业的谱系青年，也是因为求职面试中遇到的困难而无法就业，但这还远远不是我们需要面对的。现在闻森需要的是"录取面试(admission interview)"，这是为了要接受应聘者而进行的简单的面试，主要是为了增加对应聘者的了解，也是为了核对申请表格里填写内容的真实性，如果对方有怀疑，会要求应聘者提供进一步的证明。

因为第一次面试在AHRC，那里大概是针对发育障碍人士的机构，所以面试主要是笔试问答。只有到了有关是否犯过罪的问题时，才由面试官口头提问，应聘者需要口头回答，再签字认可。因为我在一边看着闻森回答问题，所以对这类面试的套路很快就知道了，而且下一次面试的内容，也差不多如此。因为第二次面试就是提问式的，之前和闻森在家里温习了一两遍，所以第二次面试也很顺利。

这类"录取面试"的问题大致会是这样的：

你能简单介绍自己?

你是怎么知道我们的机构?

你希望得到的工作是什么?

你目前在生活中遇到的最大的挑战是什么? 你怎么克服的?

你在哪个学校学习? 读到最高几年级? 为什么现在不在学校了? 毕业了没有? 平均成绩是多少?

你在学校里最喜欢的科目，最不喜欢的科目?

平时对你帮助最大的人是谁?

平时的爱好是什么?

自己的优点是什么? 缺点是什么?

五年后，你希望自己会是怎样的?

对于闻森，如果他在对话中不知道怎么回答，或者答案可能有多种，他一概会以"不知道"回复。但是这其实是他"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而不是"他真的不知道"，所以这个事情再三和他强调，不能以"我不知道"回复。如果是不记得就说"不记得"，如果是不知道来源，就说"我不知道，但是我爸应该知道"。果然面试中问他怎么知道这个机构的，闻森说是我爸爸找的。这就避免了他说"不知道"的可能性，因为在对话中太多的"我不知道"，对方大概更会觉得你心里有情绪，有态度问题，这才是对方不录取的主要原因。

在询问"你喜欢怎样的工作?"问题时，会让闻森哑口无言。因为他确实没有工作和社会经验，不知道自己会喜欢哪类工作。我引导他先从自己肯定不喜欢的工作，比如根据他的感觉耐受度，室外的如建筑，园林等工作肯定做不了。其次是需要长期关注力和责任的，比如学校交通指挥员(他自己提出的例子)，他也干不了。还有与人打交道的，比如销售员，他肯定不喜欢。所以他就可以缩小范围，需要的是室内的，可以大部分时间和电脑或设备打交道，不需要面对人际或顾客压力的工作，比如办公室，清洁工等等。

这时候面试的经理边听边察看闻森填表过程中对职业的选择，看到写的和说的合拍，就表示赞许。如果发现不一样，她就会询问，因为作为经理她需要学员能言行一致，不能信口开河。最主要的是这个培训班的目的是辅助就业，所以了解学员的愿望和长处非常重要，而我们事先帮闻森理清了头绪，就顺利多了。

至于在"你目前遇到的最大的挑战是什么? 如何战胜困难?"的问题上， 对闻森来说，自然是他的自闭症和多动症，但是现在他大了，不大愿意自己提起，但是他也不回避，只是需要帮他理一下这两个障碍是如何影响他的。自闭症对他影响最大的是交流障碍(而其它的刻板行为等，我们不把它看成是影响闻森的大问题)， 而多动症影响到他的注意力。通过服药，特殊教育和大量家庭辅助，他克服了种种困难，取得了以高中毕业文凭毕业的成就而且获奖，所以这就是最好的事实和证据，他应该自豪地讲出来，对此闻森很接受。我预计今后的各种面试中他会常常遇到这个问题，我们把子弹准备好了，到时候他一发即中，没有哪个雇主会不喜欢奋发自强的年轻人。

闻森求职路上第二关： 交通和独立

闻森从幼儿园起一直到高中毕业，都是由黄色小巴校车门到门地接送。高中最后两年，本来有相应的独立坐公车上下学的计划，但是学校觉得闻森没有达到相应的能力。尤其是早上高峰期那种人挤人的车上，如何保障他能独立安全准时的到校，这会是一个很大的挑战。我们也觉得当时的任务是确保他能顺利毕业，没必要早上给他一个很大的压力，所以我们也不坚持。但是我们也忽略了在周末训练他的机会，所以欠下的账总得还。

我们的好处是居住在纽约，它拥有世界上最全的公共交通系统，同时也是最复杂的系统。值得注意的是：

第一： 纽约交通局的服务

特殊照顾的RAA metro card，可以先申请，而且还可以有一位家庭成员陪伴(PCA)，乘坐时可免费，一天可免费六次， 五年有效，省了我们不少钱和麻烦。MTA也有训练项目，但是需要满十八岁以上，没必要等那么久。

第二： 手机

出行前需要用手机 Google Map软件查询乘车路线，大约的乘车时间，中途换车都会标明。巴士公司还有手机app下载，可以查看所乘巴士的等候时间。下站后还可以用Google Map 引导去目的地。

紧急情况的联系更需要手机。

出行前两样重要的物品，钱包(地铁卡)和手机。需要养成习惯，地铁卡用完就放进钱包，钱包用完放进口袋，拉上拉链。出行前一天晚上，给手机充满电。出门前检查钱包(现钞和地铁卡)， 手机，手表， 出门三件宝，一件不要少。

第三： 巴士

1、分清不同车次的标记( regular，limited，express)。

2、熟悉到站的站点，并按停车信号键，否则除非有其他人同一站下车或是有人在站点需要上车，司机是不会自动停车的。

3、如果错过下车的站点，需要学会在下一站按铃下车，明确返回的路线或能够坐反向的车。

4、如果错坐了区间车，过站不停，熟悉下一个大站的站点，及时下车再回来。

第四：地铁

1、需要熟悉整个纽约市地铁的地图，知道需要乘坐的车次和方向。

2、了解各路车中快车慢车的区段，以便换车加快旅程。

3、关注新，旧地铁的报站显示，新车厢可以看液晶显示，旧车厢只能观察窗外的站名。地铁一般要一两个小时左右，不可能长久地保持警觉，所以要熟悉沿途的站名，在即将到站的时提高注意力即可。

4、多个进出口的地铁站，需要仔细查看指示牌找到巴士站的出口。

第五：突发和特别情况

1、地铁因施工或事故而临时改道，需要知道在哪里和怎么样看到看懂通知。

2、按改道通知，如何换乘其它车次。

3、大雪，暴雨等天气中的交通困难，需要比平时多留出一半的时间提前出行。预估到达工作地点的时间，准备告知老板或同事，自己可能迟到。

4、地铁卡丢了，如何补买?

5、钱包丢了，如何报警?

因为在纽约，所以闻森不需要学开车或依靠别人，但是动辄一两个小时的旅程，加上复杂的车次，维修，事故等等，再加上纽约人口和治安复杂， 连年发生的几桩自闭症儿童丢失而丧生的惨痛教训，让家长们不得不多加小心。

交通是个复杂的问题，安全第一，准时第二，独立为三。但是独立出行是独立工作的首要条件，所以公共交通必须学会而且需要熟练自如。所以做好心理预计，这个过程会很长。

闻森求职路上第三关： 感觉的特殊需要

我当初一看到这个工作广告时，马上想到了有三个特别的地方，会成为闻森的绊脚石。这三个地方都或多或少和他的感觉系统有关，会不会造成他的不适，会不会造成困难，会不会让他反感和厌恶，我知道这会是个挑战，但是也有信心他可以适应和克服。

我尽管没有做过清洁工，但是看到过他们的工作，所以可以想象到闻森可能会遇到的问题：

第一：嗅觉，化学清洁剂的强烈气味。我过去在餐馆洗过碗，那个餐馆用的洗碗液不比家用的，气味上刺鼻的多，而拖地或擦窗用的清洁剂又会比洗碗液气味强烈几倍。

第二：噪音。尤其是吸尘器的噪音，如果是大楼用的，功率更大噪音也更大。

第三：洁癖。闻森的皮肤触觉敏感，从不允许他的皮肤碰触脏物或有异味的物体，到他对衣服的洁癖。

嗅觉上的问题，他从小就显示出来。遇到新的菜肴他会先闻闻味道，如果气味太强烈他会逃掉。有很长时间避免用手抓门把开门，因为金属的门把会在手上留下气味，而他一定得把这气味洗掉不可，否则无法做其它事情。但是这些在逐渐地好转，从一开始他只能容忍几乎是白煮的伙食，到慢慢地接受一些味道和颜色，到今天他可以接受辣辣的巴法罗鸡翅，口味变重了，对气味的忍受度也提高了很多。家务中的气味，比如洗碗剂，洗衣剂都没问题，但是专业的清洁剂对他还会是一个挑战。那天我们在地铁站，我远远的闻到一股刺鼻的气味，看见地上一大片湿湿的未干的地面，我不动声色地带头走了过去，同时观察闻森的脸色，果然他闻到后皱起了眉头，我趁机介绍这就是清洁工使用的清洁剂，今后他会常常闻到这样的味道，他听后没表示，但是我觉得他能接受，否则的话他的反应会很大的，如跑开或耿耿于怀。

噪音对闻森的影响，成为他第一次被普小的特殊班劝退的理由之一。其原因是他不能接受消防演习，警报响起令他惶恐的不行。因此闻森小的时候，家里一直不用吸尘器。一直到小学毕业典礼上，因为扩音器出了问题而发出一声尖锐的噪音，我看着他痛苦地弯下了腰，我知道噪音还是会困扰他，但是他也能克服，因为他知道这样的噪音忍一会儿就会结束，所以不会对他造成多大的伤害，但是如何在震耳的噪音中坚持工作，我还没有把握他会很快克服。好在这是针对青少年发育障碍的工作培训，肯定见过不少听觉过敏的自闭症谱系，应该会理解而且有措施的，比如戴耳罩等等。

洁癖，是因为闻森一出生开始就伴随着的皮肤触觉问题。我们看到了其一步步的演变，从单纯的皮肤触觉造成的对服装的挑剔和排斥，在学校里不愿和别人贴近等等表现，到后来因为害怕皮肤被弄脏，尤其是怕手上沾上细菌而吃进肚里而反复地洗手，进而成为一个强迫症的预兆。这里面即有联系又有变化，好在从触觉到强迫症几个方面都有不少进步，至少他可以触摸，哪怕是脏的东西，洗碗，擦桌，拔草等等也能接受。当然一做完他需要立即洗手，同样的衣服脏了他也会扔进衣框里洗，长时间是不能忍受的。那么对于这样一个忍不得太脏的人，去从事清洁工的工作，是不是不太靠谱? 确实不是最理想的，但是目前也没有其它更好的。权衡利弊，这个工作还是有前途和有可能的，最主要的还是闻森自己的愿望，加上培训机构的针对性，我至少不悲观不打退堂鼓而且积极准备。

前天吃饭时，闻森的叉子一不小心掉到了饭桌上，他哎呀叫了一声，立即拿餐巾纸把叉子擦干净，再继续吃饭。我还是以惯常的态度和他说，其实你不必去擦，饭桌本来也干净。即使真的被沾上一些细菌，你身体的防御系统也能把细菌彻底消灭。除非你有爱滋病，你的免疫系统彻底失灵了，你才会受到细菌的威胁。这样的谈话很多次了，决不是说通就通的，但是至少不会继续泛滥下去。这次他说了，因为叉子是要送进嘴里的，他必须擦干净。这样说我不反对或有异议，但是我也找到了一个将来怎么劝说他在工作中弄脏了手，脸，衣服时该怎么处理的说法，那就是只要不是送进嘴里的，他都可以忍受一下，最好是忍到回家，到家里洗刷换衣都没问题，至少也要忍到工作休息，如果需要他可以自己清洁一下，换换衣服。关键是他能忍多久且不至于给自己压力甚至困扰，我最担心的绊脚石是这一条。

经过这么多年的教育，训练和引导，那些生理性方面的障碍都在慢慢地消退和弱化，所以我觉得这三个方面的障碍闻森还是能克服的，至少对工作不会有太大地影响，同时也特别期盼培训老师对自闭症谱系有特别的经验和爱心，能帮助闻森平稳地度过这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