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文存档：关于谱系孩子的同理心和能否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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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位家长说，孩子马上要上小学了，各方面进步都很大，但是在同情心（同理心）方面还没有什么进步，希望我说一说这个问题。

家长觉得自己的孩子没有同情心，我想可能主要担心的是孩子不理解（不知道心疼）他人（包括家长），存在攻击性和破坏性行为，等等。

我以前说过，喜、怒是比较初级的情绪和情感表现，而嫉妒、同情、后悔、自豪等，是更高的情绪和情感表现，需要与他人共情（移情），需要理解和执行社会规则和规范。这些对于几岁大的谱系孩子是比较难的，一时解决不了，是正常现象。

我们首先要排除一个成见，即：谱系孩子没有同情心，同时，也要把一些暂时的问题与道德品质区分开来。不能孩子出现了问题，就认为他没有同情心，把他们的行为界定为不道德。比如孔融让梨这样的事，是完全不适合谱系孩子的，他们很单纯，只是想吃，没有多想其它，不是不道德；他没有让，不是他没有同理心，不是他不会让，是他不知道要让。

我们要看到，道德认知不是什么复杂的东西，它既然也是认知，那么通过教育、通过细致讲解是可以解决的，与1+1=2一样，是可以一步一步教会的，孩子在具备道德认知后，最终可以转化出道德情感和道德行为。

大家看一下以下这些例子：

2005年4月28日记：上周五在医院里，旸旸注意到一个五、六岁的大哥哥老在发脾气并打人，这两天在愿望得不到满足或情绪不佳时开始出现一些明显的攻击行为。比如，今天早上他可能睡眠质量不好，起床后情绪很不稳，他开始打我，嘴里还嚷着“打爸爸，打！打！”。当我指出不可以打人，如果打人我就不理他了，再也不带他玩游戏了，他听后不再打我，把攻击目标转向蚊帐。我跟他说，你打蚊帐，它也会痛的，蚊帐是用来挡蚊子的，把它打破了，晚上蚊子跑进来咬你屁股怎么办？他又转向打了两下旁边的椅子，这回把手打痛了，哭了起来，我给他吹了两下，并对他说：“你看，你打椅子，椅子痛了也会打你的。”事情这才平息下来。（日记中，我的孩子当时4岁，他只是要宣泄一下情绪，模仿了他人的打人行为，这时如果以暴制暴，正好强化了他的问题，因为家长也是用打人解决问题的。碰巧，他打痛了手，对攻击与伤害是相互的这一点有了感性认识，情绪就平息下去了。这个年龄段的幼儿，只会单方面表达情绪，对于社会规则、规范还没有概念，还不具备道德认知能力，我们就不要用道德标准来要求他们。而且，攻击行为是学来的，是可以矫正的。）

2008年1月28日记：今天中午，我出去买东西时，旸旸在楼下玩，他从垃圾筒里拿出一个别人丢弃的日光灯管，砸碎在路上。我回来时，旸旸热情地迎接了我，拉着我从路的另一边回家，我说这边远，他还解释不怕远，那边好玩。由于飘着小雨，我没有同意他的建议，走回了途经垃圾筒的那条路，看到路上的碎玻璃时（这样的事发生好多次了，孩子特别想听灯管爆破的声音，既怕又好奇），我明白了。旸旸一路牵着我的手，悄悄地观察着我的表情，惴惴不安地掩饰着。（这个事件发生时，我的孩子已经快7岁了，当时他在认知和社会性方面取得了比较大的进步，已经上小学了。但是，因为好奇，那段时间他出现了高空抛物和打砸玻璃灯管的行为。从孩子的表现来看，他已经有了道德认知和道德情感，知道这样做不对，并且有内疚心理，但是，好奇心压倒了自制力，暂时没有做出道德行为。不过，要看到，道德已经萌芽，只要继续引导，问题总会得到解决。）

最近，有一位家长也来反映，孩子出现了高空抛物行为，我的建议是：尽管事情很严重，但是不要把孩子的行为界定为坏行为，不要把孩子界定为坏孩子，想办法找到他这么做的根源，以其他方式满足他的好奇心，以更加丰富的生活淡化他的刻板习惯，巩固和强化孩子的道德认知和自制行为（一旦出现，就重重表扬）。

孩子的成长都有个过程，12岁之前，孩子的大脑感性大于理性，在此之前他们是没有是非观念的，道德观念和自律能力也比较弱，我们要努力管教和培养他们，但是，也要适当放低要求，不要上纲上线、小题大作，更不要采取暴力手段。

道德认知和同理心是可以培养的，以下是几点建议。

1.要加强示范和心理暗示。从小到大，我一直对孩子说，他是我的儿子，会长成与我一样的人。我一直对自己有所要求，坚持做勇敢、正直、友善的事，并且告诉孩子，他也可以做到，他会成为这样的人。孩子十几岁时，有一段时间很暴躁，为了化解他的戾气，我和妻子坚持见到他就拥抱一下，叫他“兄弟、亲、亲崽”，或者用嘴发出亲吻的声音来与他打招呼。为了培养他的同理心和礼貌行为，我们家里谁付出了劳动，其他人都会问候一声“辛苦了”，慢慢形成了习惯，每次吃饭前孩子都会主动对我说一声“辛苦了”。最近，孩子利用暑假主动给我们做饭，每次他做好饭，我也会对他说一句“辛苦了”，孩子很受用。家庭的经历，对孩子的社会经历是很好的指导。知恩然后图报，同情心、同理心，就是在这样的习惯中培养出来的。

2.要多表达多引导多讲解。有些家长可能觉得自己付出了很多，孩子却不在意，或者不知道感恩。其实，这是个误会，谱系孩子看起来好象不在意他人的感受，实质是他不知道别人会有什么样的感受，我们必须让他知道他人的感受。我们在与孩子相处时，既不能一味满足孩子，也不能把孩子当成木头人，觉得他不会有反馈就不向他作情感输出，要经常向孩子表达自己正面或负面的感受。孩子小时候，语言表达能力比较弱时，我们会单方面向他诉说（甚至在孩子睡着后，温柔地向他说话）；孩子大一些后，我们每天都会与孩子聊天，了解他面临的情况和问题，及时作出讲解；孩子进入青春期后，定期的谈话更是解决他心理问题的重要手段，什么人在什么环境下会有什么样的感受，我们都会一一教给他，尤其是孩子问起来时，更是会耐心细致讲解。我说过，谱系孩子所谓的“终生不愈”问题，要用“终生学习”来解决。前段时间，我与孩子一起坐飞机外出，登机后一直没起飞，为了消磨时间，我掏出手机看起了一个自媒体的时评，孩子一转头看见我的手机屏幕，很高兴地大声说：“爸爸，你也看***的文章啊！”我立刻制止了他，小声告诉他，我看什么东西是我的隐私，不能在公众场合讨论。孩子说：“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又补了一句：“就像当众谈论我内裤的颜色一样，会让我很尴尬。”“啊，这么严重啊，以后我再也不这么做了。”尽管孩子已经20岁了，已经被我教成了人精，但是，他还是会有认知盲区，出现这样的情况，理解他、尊重他、补全他，不是什么大事。

3.增强孩子的亲社会能力。在谱系孩子的幼儿期，多玩一些角色扮演和生活场景模拟游戏，可以增强孩子对他人情绪情感的体验，有助于孩子理解和接受规则规范，进而形成亲社会能力。相较于幼儿期，学龄期孩子的集体意识和荣誉感会更强一些，受老师和家长影响的空间比较大，当孩子的这些意识有所冒头，应及时给予肯定和鼓励，对孩子作出正向的引导。青春期的孩子自我评价波动非常大，时而过高、时而过低，有时甚至会有偏执的表现，容易对外界态度作出过度反应（如我在第五本书中讲的“24%的故事”）。我们要理解孩子的不稳定表现，毕竟我们当初也是从幼稚中长大的，应该引导孩子对自我、对环境作出客观的评价，帮助他们正确看待社会环境，这个世界有好也有坏，每一个人、每一件事都不是绝对的，不能把偶然事件当作普遍规律。有一段时间，可能我们讲得太多“你这样做，别人（社会）会怎么看”，搞得这个“别人”（社会）成了孩子的负担，甚至有点对立起来了，于是赶快作出调整，告诉他，“我们对自己有所约束，不仅为了改变别人（社会）的看法，更重要的是为了成就更好的自己”。过了这一关，孩子豁然开朗，不仅努力自我实现，还主动开始利他了。

尽管发展程度会有所不同，但是，我必须告诉大家，同情心、亲社会、利他、自我实现，这些可能性在我们的孩子身上都是存在的，我们要做的是发现和强化它们。

时隔四个月，同位家长又对孩子能否感恩，表达了自己的担忧，再次作了回答。

这个问题我在第一本书的第二章第三节专门写过。主要内容如下：

有些家长内心矛盾，孩子小时候，不懂得表达，担心养大的是根“木头”；孩子长大了，习惯以自我为中心，又担心养出一个“白眼狼”。

孩子本无心无性，他的人格是由周围的气氛塑造出来的。如果你一直这么看你的孩子，难免心生怨气，产生心理暗示，最后真的容易养出一个仇人来。父母之爱是不计回报的，所以是最伟大的爱。这种无条件、阳光的爱，会支持孩子不断成长起来。大家看看电影《哪吒》，爱的培育可以把毒丸哪吒变成灵丸，功利心可以把灵丸三太子变成毒丸。

孩子还小，还不太会调控自己，当他们冒犯了我们，正好是我们向他们示范怎么对待家人的时候，是我们向他们传输气量和涵养的时候。孩子冒犯我们，有时是无心之失，比如他不小心撞痛了我们，或者抓伤了我们，只要是无心之失，千万不要计较，借这个机会告诉他，爸爸妈妈很痛，以后要注意控制自己的动作，这是建立孩子和他人边界的好机会。有家长问我，孩子打人时，可不可以用打他来惩罚他，孩子不懂事，冒犯了别人的边界，你再去冒犯他的边界，这可不是教育孩子，反而进一步破坏了孩子的边界意识。有的时候，孩子只是一时气堵，事后就害怕或者后悔了，你要做的是迅速修复伤口，给孩子改错的机会，不要让孩子滑远失控。

案例：当初，我儿子6岁时，有一天他说了一句话，我没有听清楚，儿子重复了两遍，我还是听不懂，突然儿子发火了，冲过来把手里的剪刀扎到了我的胳膊上。我当时气得在床上躺了半天，最后原谅孩子，起身问明他要表达的意思，然后向他展示胳膊上的伤口，告诉他自己的感受，说明亲人之间不可以互相伤害，然后儿子道歉，两人相互拥抱结束。从儿子与我现在的亲密程度来看，估计你们怎么都想象不到，有过这样的“伤害”事件。

谱系孩子语言比较拙，情绪控制又不太好。有的时候，孩子会因为愤怒而口不择言。比如他与你争执时，即使他骂了你，也不要把事情升级。

案例：我儿子上初中那段时间，遇到挫折时，会骂出很难听的话。等他平静后，他会向我们夫妻道歉，问他为什么这样，他说不是在骂父母，是在骂这个挫折，是在骂自己，因为付出了努力却没有回报，不骂，不足以解恨。借这个机会，我教他怎么平复情绪，怎么正确表达自己，渐渐地，儿子的自控能力增强了很多，越来越彬彬有礼。

孩子的善与恶，家长是可以引导的，家庭爱的氛围是可以培养的。在孩子无意中冒犯了我们时，如果我们首先想到的是“我付出了这么多，却招来这样报应，不值当，没有天理啊！”你选择打回去、骂回去，不仅复杂化了，还给孩子做出了反向示范，实不足取。要牢记，爱滋养爱，恨滋生恨。

好了，回顾完了。我们来分析一下这位家长提出的问题。他说：怎样能在不惩罚孩子的前提下，引导孩子养成尊重父母（包括其他长辈）的言行习惯。最近，发现孩子在校表现较好（孩子怕老师惩罚），但在家对父母没大没小，不够礼貌。我们家按前辈所说现在基本不惩罚孩子，希望前辈能结合自身经验谈谈具体方法。

这位家长提到的关键词有：没大没小、尊重、惩罚。

家长担心家庭太过宽容，以致于家长没有权威。这个担忧是多余的，孩子在家庭里能够没大没小，能够撒欢、撂蹶子，说明他在家庭里是有安全感的，他很享受家庭的宽松感觉。在幼儿和少儿期，天性决定，他的这种没大没小是正常的，就跟小狮子追咬狮王的尾巴一样的。

家长说，孩子在学校因为怕老师惩罚，显得很听话。家长是不是也考虑，在家庭里用惩罚来建立威严。

学校与家庭是两个场景，有不同的属性。学校里，一个老师要管束几十个孩子，她的手段是简洁和功利的，必须要利用一定的手段来建立威严，让学生服从，进而跟从学习知识。

在家庭里，我们是亲人关系，培养的是孩子的人格，必须去除功利心，用宽容与爱的方式，来确保孩子的安全感，让他在包容的空气里发展他的自我意识。大家看我书里写的，十几年前，我总结过很多与孩子相处的方式，有领导式、童话式、朋友式、旁观式等，最终我选择了最没大没小的朋友加兄弟式，十几年的经历证明，这种方式非常有效。

与年幼的孩子千万不要较真，他们没大没小，是童言无忌，是童真童趣。保持好现在这样的状态，让老师的威严来教会孩子纪律意识，让家庭的宽容来发展孩子的自我意识。

家长不要担心孩子这样发展下去会管不住。采取暴力压制手段，孩子小时候可能会服帖，大了才会真的管不住。幼儿和少儿期，优先保障孩子的安全感需要，然后进行边界意识培养，我们要做的是给孩子做好表率，带头做到真诚、善良、勇敢、正直、有趣、礼貌，让家庭始终保持这样的氛围。随着成长，孩子的社会性也会随之发展起来，他的判断力提升了，会看到你的做法是对的，你是可跟随的。那个时候，他会信服你、尊重你，这种真正懂事后，孩子对你的尊重和跟随，是最有意义的，对你的家庭和孩子都非常重要。就像是我和我儿子的关系，一直都没大没小的，但是，现在我是他最敬重和尊崇的人。

要记住，谱系孩子的身心是非常敏感的，对于负面的态度和情绪，他们很容易生出抵触心，进而不再配合。依靠惩罚建立的所谓威信，对孩子本身就是伤害，并且，在孩子社会自我出现后，会出现强烈的反抗，孩子的世界会土崩瓦解，这才是真的管不住。

最后总结几句：

1.对小孩子的社会性要求不要太高。安慰、感恩都有很强的社会性，幼儿期是孩子社会性比较弱的时候，对孩子在社会性上作过高要求，是不现实、不正确的，与孩子斗气更是没有必要的。

2.感恩的心会形成。谱系孩子的社会性会逐步提升，幼儿期大概只有30-40分，成年期可以到90分以上，孩子知不知道感恩，要到那个时候再看。

3.负面心态有害。不要怀疑、猜忌、埋怨，这样的心态有很大破坏性。美好的期许，要用美好的言行，来引导并最终实现。

以积极的心态前行，未来会越来越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