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大龄自闭症机构：为自闭症孩子提供综合服务的暖心小院

很多大龄创业的家长，往往迫于资金压力，陷入越做越小的困境：老师工资多年未涨，学员收不上来，租金不降反升。今天要介绍的暖心小院有点特别，小院位于北京市顺义区，自2018年成立以来一直扎根在郊区的小村庄里。今年六一，他们再次搬了新家，院子更大了，孩子更多了，呈现出可喜的变化。暖心小院是目前小编所知，北京唯一一家只接收自闭症孩子的大龄服务机构，现有11名学员，既有中重度需要很大辅助的孩子，也有高功能学业有成的青年闭娃，每人每月的费用为5000元。

与很多大龄机构致力于建立一套标准的服务体系，为孩子提供个性化服务，推动社区融合的目标不同，暖心小院从不评估，也不着意于到城市的社区租房融合，甚至不刻意教孩子们做饭、购物等生活技能，除了每天必不可少的户外活动和运动，其它时间孩子们都在院里上课，老师教数学、语文、音乐、美术、手工和礼仪，孩子们在课桌前安坐，跟着写字、诵读、算数，练习坐姿、规则、听指令……他们甚至还上晚自习。

很多家长疑惑，孩子都大了为什么还教这些，而不是教生活自理和自立？对此，小院的负责人也有自己的想法，在这一想法之下，他们也收到一些成效。他们到底怎么做的，是不是您想要的大龄服务，今天我们走进小院，说一说这里的情况。

01、小院的一天

暖心小院的经营者是一个铁三角组合，一个是家有20多岁重度自闭症男孩的妈妈程老师，安置自己的孩子，这也是小院诞生的最初原因。二是一名雷特综合征女孩的爸爸李老师，因小院不收女孩且李老师的女儿程度非常重，生活无法自理，李老师参与小院的建设更多是为了帮助其他孩子。这俩人都有各自的工作，挣钱补贴小院的开支。

第三位是天天都在小院陪孩子们的赵老师，也是小院的具体管理者。5年前，小院招聘体能教练，曾经当过运动员的赵老师误打误撞前来应聘，发现所谓的体能教练就是上夜班，看着这帮大孩子们不惹事。赵老师大呼上当，但一个月试下来，发现跟这群孩子很投脾气，对付他们的问题行为也很有一手，最终留了下来，成为小院离不开的人物。

就这样，他们又在顺义当地招聘了几位生活老师、文化老师、体能老师，一共5位老师11名学员，让小院有了雏形和人气。

表面严厉，但是以自己的方式爱着孩子们的赵老师（中），右边为程老师的儿子。

小编采访那天，写有“暖心小院”四个字的牌子就挂在顺义区李遂镇李庄村一处绿色大门外，程老师给我们开了门，这天是星期四，按照安排，孩子们会有一上午的户外活动时间（每周四都是），这天要去离小院不远的湿地公园。其它工作日的上午，孩子们也会出门，大约一个半小时，村子周围有大片空地和树林，适宜放松身心。

孩子们见到我们来，有的完全不认生，拉着你絮絮叨叨，说明天要做什么，还有些不着边际的话，前一句跟后一句也不挨着；有的礼貌地打过招呼后，又做回原来的事；还有的则对我们没有什么关注。

小院面积有3000平，功能分区有点像学校，一面墙分隔出了教学区、运动区和宿舍、食堂区，院里甚至还搭了两座中式凉亭，院墙的一边种了一长条菜园。学员宿舍有8间，两人一间，这意味着小院的最大饱和量是16个孩子。教学区有三间教室和一间休息室，其中一间有七八张课桌椅，大部分孩子都在这间教室上课；另一间教室则类似一对三的个训教室，针对能力比较弱的孩子，老师夹在三张桌子中间，面对三个孩子教学（教授简单的认知和培养动手能力），教一个人的时候另外两个就休息。下午课间会有下午茶，分发零食和小水果。

A班和B进行分组教学，上不同的课，给予不同程度的支持

暖心小院有晚自习，大约半小时，复习白天课堂的内容，也可以写写画画。四五年下来，孩子们已形成习惯，吃完晚饭活动一会儿，到点就进教室自习，直到7:30。直到10点睡觉前，都是自由活动和洗漱时间，会有老师辅助，以下指令为主，孩子们依次照做，做不到的就上手支持。

晚上这段时间空档较长，程老师表示，主要是人手不够，白班老师早上7:30到岗，下午5:30下班，晚班老师还要等到7:30才能下班，怎么也得调整休息了，晚上会留一位老师照应所有孩子，的确没有更多人手安排更丰富的晚间活动。周五下午，孩子们要统一由父母接回家，周日下午再送来，这是程老师特别在意的：“我这里再好，也不可能比家好，孩子也不会觉得我比他亲妈还亲。所以我们希望他每周回归到家庭，集体生活和家庭生活穿插着来，形成规律。”

02、苦练技能还是开心地玩？

采访这天，我们跟孩子们一块去了湿地公园，下午又看他们上文化课，整体有两点印象——一是孩子们状态比较放松，这从他们的表情能看出来。加之要外出，每个人心情都还不错，没有发生大的问题行为。二是孩子们听指令的能力很好，很听话。吃饭、坐车、运动等活动都需要排队，赵老师一声“站排”，孩子们会自觉排成一列，很有秩序。在公园里，有的孩子脱离队伍好几百米，喊声名字就能喊回来。下午40分钟的课堂，大部分孩子能安坐整节课，偶有出来晃的，喝口水或上个厕所就回去了。他们的“听话”并非出于外界压力，而是自觉自愿地知道要遵守纪律。

周四例行外出，程老师和小院的孩子

这是长期在小院生活、训练的结果。很多机构会带孩子去超市购物，学习买东西和认识钱；到饭点了带着孩子们洗菜做饭；在洗漱时要把袜子和内裤洗掉……暖心小院也有自理的要求，要自己叠被、洗碗，帮助老师做力所能及的事，晾衣服、扫地、拖地，教室的卫生也由孩子们分工完成，但这些内容并不强制和制定阶段性目标。老师们并不安排孩子们学洗衣服，也不用帮忙择菜，或者学习用手机花钱，甚至不用刻意去外头跟邻居套近乎。

小院的目标更在于训练孩子们听指令的能力、安坐能力，懂得什么时间该做什么事，要知道不能打人。赵老师将其总结为：“小院有两点底线，一不伤害他人，二不破坏他人的东西，别的全是自由的。”但情绪问题总是难免的，赵老师的严厉就发挥了很大作用，把孩子们震慑住。但平时孩子们并不怕他、躲他，反而非常粘着他。

赵老师在家长眼里树立起的也是威严的形象，不会为了迎合家长的需求改变小院的规矩。“有的机构不敢对家长说‘不’，导致家长自以为是，看不到孩子的缺点，孩子交到小院就是一张白纸，得按照小院的规矩来，没有例外。”他说。

为保护他们不受伤害，小院也作了很多细节上的努力。比如玻璃全是钢化的，就怕他们发情绪时受伤；宿舍里的布置很简单，只有两张床和一个衣柜、床头柜，不摆放其它零碎物件，也是为了防止孩子们的摔打、受伤。小院的风格是在五年发展过程中逐渐确立的。最初成立时，顺应家长的期待，小院也在自主生活、庇护性就业上做过尝试。

“我们做过辅助性就业，做杯子、做香皂，到商场、大学摆摊义卖，问题是孩子们做两个就不想做了，需要的辅助也非常多。加之订单大了，基本上是孩子休息老师在做，因为是手工的，成本太高，根本无法保本盈利。”程老师说，这也是一部分大龄自闭症人士创业的现状。

被子是要叠的，鞋子是要刷的，但不做强制性的要求。教自理也是，虽然所有人都知道要抓自闭症孩子的自理，但自理却是最难教的，在家庭中，首先需要家长能坚持；对机构来说，则需要花费庞大的财力物力人力，机构支撑不起。“他们小时候更多是在学认字、学说话、做感统，有多少小龄家长会注重刷牙洗脸、擦屁股的问题，能坚持下来的更少之又少。我敢说，80%的自闭症孩子都不擦屁股或擦不干净，家长教了20多年都没教会的技能，期望送到小院就有天翻地覆的变化，怎么可能？与其这样，我更希望他们活得轻松、没有压力。”程老师说。

一直以来，我们的孩子都在家、机构、学校之间往返，家长恨不得把所有时间都放在康复上，导致孩子们的实践机会和放松机会特别少，考虑到这一点，赵老师才提出每周四外出的建议，享受普通孩子外出游玩的快乐。“我的宗旨是，以结构化生活为基础，以现有的的有限资源填充每一个时段，学习养习惯、练规矩、练意识，不付诸压力。也就是说，孩子们到小院是来玩了，只需要学会有规矩地玩，而不是非要学这学那。我相信可以寓教于乐，更相信玩也能学东西、练能力。”她说，“你不知道，对很多家长来说，孩子能在家踏踏实实坐一会儿，是多么大的放松。”

这些年，孩子们去了草原，去了海边，也去过了洛阳这样的古都

3、你真的坚持过吗？

暖心小院的孩子全部是北京当地的孩子，这也符合程老师希望每周家长接送的想法。回想起来，当年家长们把孩子送到小院时，都面临着不同挑战，有的可以说是走投无路了。有人是上学上到头再没地方去了；有的是孩子脾气和力气都见长，父母已经“控制”不住了，个别家庭出现了孩子打父母的情况。程老师自己也是，她家孩子偏重度，她很早认清事实，在认知上不再跟孩子较劲了，但也忽略了孩子生活习惯的培养，导致他这两方面能力都比较差。比如说，看见地上的任何东西都有可能捡起来放到嘴里；衣服袜子都会穿，但就是伸着胳膊、伸出脚等着大人来穿。

她走访了很多机构想把孩子托进去，效果都不甚理想。她干脆自己投资，建起了这么一个小院。送进小院来，赵老师也给程老师立了规矩。“他总觉得我管得太碎，孩子还没怎么着，就开始阻止、讲道理，不能这样不能那样。他说这样容易导致孩子不动脑子，得先试着让他自己去悟，实在悟不出来了，再提醒他。”程老师回忆。

就这样，在给了孩子充分的自由、犯错的空间之后，加上其他孩子的带动示范，程老师的儿子的确发生一些变化，尤其是在对人的关注度上。比如孩子们5:30下课，6:00吃饭，半小时活动时间里他会在楼里各处晃，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程老师明显发现，儿子晃的时候，会不时往楼下看一眼，在留意赵老师什么时候说“站排”（这时的“站排”意味着要吃晚饭了），生怕错过。有时赵老师故意放低拉长嗓音说“站——排”，试验孩子们的反应能力，他们也能立马从四面八方过来集合。

孩子们在情感上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对周围人情绪的关注都有所提升。有老师因为家人生病请假没来，孩子会到处问老师去哪里了？什么时候来？有一天程老师因为一件伤心事偷偷抹眼泪，一个孩子大老远跑来安慰她：“程老师不哭，程老师眼睛进沙子了。”

还有个孩子最担心小院放假，比如这两天就总问放不放暑假？老师告诉他不放，他就很开心，因为他已经很难在家待超过3天的时间，每次都要提前回来。程老师猜测，是因为孩子在小院更加放松，更喜欢回到小院。

“很多家长，尤其是高功能孩子的家长，认为孩子康复的可能性更大，对孩子期望会比较高，进而给他们更大的压力，可他们的障碍又接受不了这样的压力，不会排解就只能通过发情绪等方式获得释放。所以小院寻找的是理念一致的家长，有家长一看我们的教学太简单了，似乎不能让孩子得到能力的提升，而我更多考虑的是他在这开不开心，是不是发脾气，下次愿不愿意来。我更相信良好轻松的情绪才是一切的基础，是所有能力提升的前提保障。”程老师说。

秉承这样的理念，做小院五年，虽然他们一直面临资金和老师紧张的问题，却坚持了下来，各司其事，使小院实现了稳固发展。按程老师的话来说，没什么大道理，任何事就怕“坚持”二字，只要坚持都会看到效果。这种笨拙的坚持，时间长了，给了老师和家长很多惊喜。暖心小院跟顺义区一家马术俱乐部有合作，会定期带孩子们去马场活动。到那儿之后有一个固定流程：跟马打招呼；用三种不同的刷子刷马；遛马；喂马；还有孩子会去铲马粪，已经持续一年。

最初商讨孩子们的活动内容时，马场的工作人员有些犹豫，他们愿意做这件好事，但不知道怎样安排每月不同的活动内容，每次活动都想换点花样，讲究些创新。但程老师对内容很坚持，每次去活动内容基本不变。她向对方保证，时间长了，一定会发现孩子们的变化。

果然，最早的时候，孩子们都有点怕马，离着老远不敢靠近，现在牵马一点问题都没有。而且很多孩子开始区分和记住每匹马的名字，“大宝”“黑山”和“木耳”分得很清楚。有些孩子以前喂马，会把马的胡萝卜给吃了，现在就不会。遛马的时候，最初孩子们跟马完全不在一个步调上，总是自顾自走到马的前头，拽着马走，搞得马很紧张，有时甚至会踩着马蹄子。现在基本上牵马都很专业，不用老师再紧跟着指导，200多米一圈遛下来很轻松。这让马场的工作人员大为赞叹，原来只需要按照一个流程坚持下来，孩子们就能做得很好，也能找到乐趣。

“我总问自己，也问家长，在培养孩子的习惯上，你做了多少努力，是100次还是1万次？是天天都这么做吗？我们就是这样坚持下来的，比如我们坚持天天出去活动一个半小时，哪怕孩子闹情绪不开心了也还是这么走，他可以落后，但一定要走下来这一圈。要是换成爹妈，肯定耗不住让孩子休息了，可大家都在走，你为什么不走？”程老师反问。

未来，在小院的发展上，程老师的想法仍然是坚持，坚持把一些好习惯长久地做下去，坚持在面临争议时仍然按照自己的理念发展，不刻意去融合，不对外筹款，不做宣传，不搞频繁的志愿活动。

“我从来不觉得我有能力可以包容所有的自闭症孩子，我也不能包容所有的家长，满足家长所有的需求。我们就这些孩子，找一些理念契合的家长，这样平平稳稳地发展下去。”程老师说。

这是暖心小院第一次在圈内的自媒体平台上发声，展示孩子们的生活，说出自己的理念和态度，有的家长可能深以为然，有的家长可能无法全部认同，作为大龄自闭症人士的安置探索，我们可以对此进行讨论，也可以找机会去小院走走看看。未来，我们也会持续关注小院的发展，期待孩子们的新变化、新故事。（本文图片由暖心小院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