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之间十二年过去了,儿子长得越发清秀、白皙。我们一家三口始终相依相伴,蹒跚前行。
十二年,足以使你千百万次去想:我为什么会生这么一个孩子;十二年,足够你千百万次地想,我们走了他怎么办;十二年,足以让你捶胸顿足,后悔不迭......
当然,如果你愿意,这十二年的时间,
同样足以使你揩干泪水,重整旗鼓;
十二年,足以使你调整情绪,心平气和;
十二年,足以使你体味人身,渐入佳境。
这确实是一种无法替代也无法享受的、爱恨交加,悲喜交集的一场体验。十二年了,我有话想说。
NO.1
首先,我想对儿子说
你的出生让我们很尴尬、很痛苦,对于自闭症,我们完全没有思想准备。不过,这也不能怪我们,爸爸妈妈想生一个“好”孩子,这也是人之常情吧。如果下次再生孩子,妈妈一定想好。然而,妈妈不敢再生第二次了,就只陪着你。
你是一个怎样的孩子呢?
你的别致是无人能比的,你的另类是别人无法企及的。妈妈每天都在说你哪里哪里还不足,哪里非常差。现在,我不想再说你带给爸爸妈妈的难题,倒是想要说一说你的优点。
你从小酷爱汽车,闭着眼睛也能准确、生动地画出你所熟悉的所有汽车。大到每种汽车的外观轮廓,小到汽车仪表的刻度、雨刷等等。
你能一口气说出所有在街面上跑的汽车的品牌和标志。你每月都要购买你钟爱的《汽车杂志》,虽然你还不会用钱。
你还有对电器无师自通的本领,什么电视机、VCD等在你手里一会儿就玩得精熟。
你的乐感超出常人,无论什么歌曲你多听几遍就能哼,而且绝不走调。
你还喜欢小动物,特别喜欢的是大熊猫、小熊猫、猩猩、猴子等。
你和动物的关系让爸爸妈妈觉得很不可思议,你似乎以为你是它们中的一员,你有时候更愿意跟它们待在一起,却不愿意跟人打交道。
你画的动物,只有寥寥几笔,在妈妈眼中却栩栩如生,非常可爱。
你的这些优点,不瞒你说,我们也是慢慢体会出来的。以前,你在爸爸妈妈眼里从头到脚都是问题,这大概是在生活的繁杂和对你的担心中昏了头,让我们看扁了你,现在细细想来,你明明有那么多值得我们欣赏、需要我们读懂之处。
当然,你和所有的孩子一样,有太多的毛病:爱偷懒、爱耍赖、怕困难等等。即使这样,爸爸妈妈也认为,如果你没有变得更好,那便是我们不够优秀,我们不够努力。妈妈悄悄告诉你,有些时候我们要求你做到的事情,其实我们自己也不一定能做到,你相信吗?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爸爸妈妈正在跟你一起慢慢变好。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思考怎样保持并发扬你的那些可贵的、另类的爱好(其实是刻板),并试图让它们成为你未来立足的助力。现在,我们已经给你编印出版了以你所画汽车的贺年卡,非常精致,非常漂亮。它是我们,更是你自己生活的精彩记录和见证。
今后,我们还会给你出你的个人汽车速写专集。由于你酷爱戏水,我们今年一定教会你游泳(现在的你只会“狗刨”),教给你正规的姿势,不穿救生衣也能游泳。
儿子,请相信爸妈。
NO.2
我想对我的丈夫说
我常常会觉得内疚,觉得自己是有问题的才会导致孩子的自闭症。你则是认为这种想法挺愚蠢,挺可笑,并找来各种证据来缓解我的压力。
我们性格相异,我总是会把一起走过的每一天的点滴记在心里,你却不是很在意这些细节。但是,有一点我们不得不承认:儿子的出世以及成长,使我们措手不及地放弃和调整着我们自己的生涯规划,狼狈不堪地应付着我们的新生活。
然而,我们也奇怪地发现我们自己的身体内蕴藏着一种鲜活的精神,一种神奇的力量。它让我们看到了自己不为人知的那一面,我们不同反响的忍耐力,临危不乱的平和心态,与事无争,随缘顺意的生活原则。
我们永远得不到一个普通家庭的幸福,但我们却获得了不一定每个家庭都能获得的对生命的透彻感悟。
我们敢在所有父母面前说,我们已然为孩子拼尽了全力,我们对孩子的爱无私到不强求一丝回应。
只有我们才知道,恰恰需要真正放弃人们约定俗成的那种幸福观,才能找寻到那片清净之地,享受我们一家三口的幸福,不辜负这不期而遇的生命洗礼。
这么多年来,我们最敢欣慰的是,我们从不曾因为有这样一个孩子而相互背弃,相反,从意识到未来的艰难那一刻起,我们开始了有了更加深刻的默契。
我们开始空前地关注对方,敏感地感知彼此的每一个言谈举止、每一种眼神和表情。总是能在对方最脆弱的时候送上可依靠的肩膀,我们好像完全合二为一了,这是我们无法预期的,生活中最妙不可言之处。
从现在到以后,我们三个的生活不可以缺席任何一个。我们的故事一定要继续下去,因为这个故事绝对令人期待。
NO.3
我想对你们说
我还想对同样拥有自闭症孩子的家长们说。
你一定要懂得生命其实很偶然的道理,这一点没有商量。接受你的孩子,他或许是你烦忧的理由,但若是没有他的存在,你又在烦忧什么呢?谁也无法确定。
让自己振作起来,只管去做你该做的事情。不要把自己就是全天下最痛苦的那一个挂在嘴边,或许你可以去问问他人,“你有一个健康的孩子,你是否什么烦恼什么痛苦都没有呢?”我想,你得到的答案大多是否定的。
同样,如果有人对你说“你真了不起,我遇到你这种情况,没有办法做到你那样”,你便回答他“不,你会和我一样做得很好。”这才是我们该有的心态。
有些孩子的家长希望再生一个弟弟或妹妹,这合情合理。但要建议你做好充分的精神和物质的准备,若这两方面条件勉强,一定不要感情用事。
幸福和苦痛既是实在的又是感觉的,而我以为多数时候幸福真的只是一种感觉。很多东西是因为我们没有得到,我们才心向往之,一旦得到,感觉就大不一样了。
了解我们自己,了解我们的孩子,尽最大努力寻找到一种良好的生活方式,绝不放弃但也想好最坏的结果。
昨天已经过去,明天还没有到来,认认真真、踏踏实实去过每一天,让我们可以对孩子、对自己说一句:过去的时间里,我没有遗憾。
希望你们也能像我一样,感谢生命,感谢相遇。
如果没有我们,没有我们的孩子,这个世界也许会太清静、太平淡、单一且一览无余。所以,让所有的日子都来吧,我们一同走过每一个十二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