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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下一个不想要的孩子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前段时间,该话题在国内外都很火。
不少父母在网上发帖讲述自己故事,也吸引了很多网友评论,话题下最能引发共鸣的帖子,大多是养育了一个有障碍的特殊需要孩子。
大米和小米也曾推送过一些特殊需要孩子父母的心声,详情见:
“如果孕检能够查出自闭症,我绝对不会生下孩子……”一位妈妈的吐槽在全网刷屏后——
生下一个不想要的孩子
从网友评论中可以发现,外界人士大多对此充满同情,认为养育特殊需要孩子的父母过着如西西弗斯般痛苦且悲惨的生活。
现实果真如此吗?
特殊需要人士自己会怎么想?
一位高度疑似ASD(自闭症谱系障碍),已确诊ADHD(注意缺陷与多动障碍)的女孩鱼鳍在网络上写下了自己的感受。
对,我就是那个被“不想要”的孩子
我是个自信、自律、有主见,对未来有自己清晰追求的一个女生,我也很努力地在过好自己的生活。我应当是被作为一个努力上进的普通年轻人而获得认可和尊重,而不是作为一个“还活着的残次品”而被同情。
相信广大孤独症谱系障碍和其他发展障碍人士一样,都不会愿意接受这样的同情。
我妈妈是一名相当有智慧的女性,她应当作为一个坚强的女性和优秀的母亲而被尊重和尊敬,不是因“坚持养育一个不被想要的孩子”而被同情。
相信广大孤独症谱系障碍和其他发展障碍的孩子父亲母亲一样,都不会愿意接受这样的同情。
我和我的家人都过得很幸福,请收起你们的同情,谢谢。
原载于公众号:青衫Aspie
为了解鱼鳍的成长经历,为养育特殊需要孩子的家庭带来一些启迪,同时展现更多特殊需要家庭的不同生活,帮助大众更全面真实地了解特殊需要群体所需所想,大米和小米对鱼鳍做了专访。
“对,我就是那个被认为不想要的孩子”
01
鱼鳍,你是谁?
过得怎样?
大米和小米:鱼鳍先来做个自我介绍吧,为什么你说自己是一个被认为不想要的孩子?
鱼鳍:大家好,我是鱼鳍,一名正在美国读康复咨询的硕士研究生,我的研究方向是发展障碍人群(包括ASD,ADHD,智力发育障碍等)的职业康复(包括心理咨询、职业咨询、职业重建)。
同时,我也是一名确诊了ADHD、高度疑似ASD的女孩。
之所以说“高度疑似”,是因为我做过很多相关的成人筛查量表,谱系相关的得分很高.
据父母的回忆,我幼年确实也有一些符合谱系障碍诊断的症状,如社交障碍、感官异常,以及其他一些不同寻常的表现,如语言早慧,协调性差,不能忍受突然变化等等。
但在美国,医生会尽可能避免在同一次诊断评估过程中,做出ADHD和ASD的双重诊断。
但我现在生活得不错,养了一只猫,最近又帮朋友代养了3只,爱好是就是把家里改造成猫咪乐园,还喜欢瑜伽、旅游、烘焙、手机摄影、历史、社会学以及偶尔写点文章,未来打算继续专注做康复咨询相关工作,有机会的话,还想做个瑜伽教练。
大米和小米:你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有谱系特征?
鱼鳍:这件事我父母更有发言权。
据说我小时一开口说话,口齿就很清晰,我爸还预言说这姑娘以后可以做播音主持,可我却不喜欢和人闲聊,也不玩布娃娃,人脸让我有压力;
小学时我讲话都用书面语,班主任夸奖我一定看了很多书;
每天写作业很磨蹭,妈妈一催“赶紧写,写完了就可以出去玩了”我就更磨蹭了,因为写不完就有不跟小伙伴出去玩的借口了;
写完作业,我也更愿意出去找蚂蚁窝看蚂蚁搬食物,在鼻涕虫身上撒盐看它化出一滩水,或者去研究植物叶片为什么正反面不一样……
因为和班里同学关系疏离,就算学习成绩还可以,任何评奖评优什么的经常评不到我,所以每个学期期末领成绩单,我都会有场情绪大爆发。
我对触觉和视觉都很敏感,再冷不愿戴手套;穿衣服要剪标签;洗碗一定要确认摸着咯吱咯吱响;太阳会晒得我睁不开眼睛,教室开风扇也会吹得我眼睛睁不开。
夏天上学时我只能轮换着闭一只眼,来继续学习。当时我还可佩服自己的才智了呢,多年后才知道,别人并不会因为开了风扇就睁不开眼。
总体来说,从小,我就和其他孩子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这还蛮让我自己骄傲的。我也不只因谱系特质和别人不同,我名字也和别人很不一样,都没遇过重名,这点我爸比我还骄傲。
02
你的发育障碍
对自己和父母有何影响?
大米和小米:你怎么看待自己的发育障碍?
鱼鳍:我是在刚收到美国这边硕士录取通知书,还在国内尝试影子老师工作时,意识到自己可能有谱系障碍。
一开始我的情绪很复杂。
一方面,我开始怀疑自己能力。
做康复咨询特别重要的是共情。我不觉得自己缺乏共情能力,但疑似阿斯这件事,让我回忆起了很多被批评“没眼力见”、“自我中心”、“冷漠自私”的经历。
我开始担心自己入学后能不能毕业,怀疑到底能不能胜任这项工作,怀疑自己这么执着选择这条路到底值不值得。
不过另一方面,我也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很多一直困惑我的问题因“自闭症谱系障碍”得到解答。
这么多年我一直尝试了解自己不同,无论是小时候看的星座也好,还是后来的各种人格测试,比如大五、MBTI,等等,还有自学心理学、不停地追问和自我探索。无论我做何努力,始终觉得和真实的我隔着一个毛玻璃屏障,我一直触碰不到自己。“自闭症谱系障碍”这个可能性的出现,让我觉得对自己终于变得真实了,完整了。
现在过了快两年,我也没有那么激动了。它就是我的一部分,是我身份个性的一部分,是一个关于“我是谁”的答案,仅此而已。
大米和小米:你的父母是什么时候发现你是阿斯?对此有何反应?
鱼鳍:我父母文化程度不高,他们完全不懂阿斯伯格、自闭症/孤独症或者ADHD这些概念,都是我自己发现或者确诊之后跟他们说的。
他们的反应很淡,有点像听到我说“我前天感冒了,不过今天已经好了”,有点担心,但又帮不上忙,那你自己解决吧。
我在寻求确诊过程中,跟他们收集我小时候的表现,我爸在说完我“没眼力见”的种种事例之后还附带来了一句“最近我发现好像我自己也是这样哦”。感觉我在家里带起了一波反思潮,挺有意思的。
03
父母是如何把你养育得如此优秀?
大米和小米:你说你的妈妈是一个坚强的女性和优秀的母亲,体现在哪里?父母对你的教育原则是怎样的?
鱼鳍:我觉得最重要的是他们给了我自主权。
大概从二年级开始,无论是文具还是衣服鞋子,我的东西大部分是我自己挑选的。
他们可以晚上八九点载着我跑好几个文具店,因为我就要买一支和原先一模一样的笔。买衣服时我妈常会带着戏谑地说,你眼光很好啊,一眼看中店里最贵的,也是一种夸奖和强化了。
要不要补课、买什么教辅、高考填志愿,全部是遵照我自己的决定,他们负责后勤。
现在想来,他们的这些做法让我对生活很有控制感,在面对外部不安定环境时,给了我一个稳定安全的角落。
处理关系方面,我妈真的是特别通透的一个人,对我的影响很大。
小时候我父母经常吵架,我妈常常气得半夜跑出去坐在湖边吹风。
这时我爸就会让我去找我妈。后来有一次,我妈很认真跟我谈了这件事,她说:“我和你爸吵架是我们俩的事,应该我们自己处理,和你没有关系。如果下次他再来拉你进来,你别理他。”
我们还像朋友一样,认真聊了一些听起来有些禁忌的话题,比如他们会不会离婚,他们为什么会吵架,之类的。这次讨论之后,他们还是会吵架,但是我再也没被影响到过。
还有小时候我和我弟也蛮常吵架的,其实都是我弟逗我玩,但我不识趣,就开始生气。
这时候我妈就是搬条凳子坐山观虎斗“我谁都不帮,就看看谁比较厉害”。后来看我输了之后我妈就会手把手教我下次怎么应对,怎么回击。
大米和小米:你是一个有谱系特质的孩子,但父母当时没有发现,这样的情况下,你觉得父母的养育方式,哪些让你很感谢,哪些你觉得可以改进?
鱼鳍:其实无论是谱系还是普通孩子的父母,第一次为人父母,都是摸着石头过河。可能对我的父母而言就是一种养了一个各种麻烦的问题小孩吧。
也许他们曾在某个深夜自问“不是说女孩省心吗,为什么养个女儿也这么累?”不过这个问题小孩没有走上什么歪路邪路,也挺欣慰了。
虽然我从来没有确诊,我父母也不清楚阿斯或者孤独症是怎么回事,但是他们,尤其是我妈,也给到了非常细致和用心的支持。
比如说,为了培养我的生活自理能力,她会拉着我一起去菜市场,用“你跟着去可以全部都买你喜欢的菜啊”的理由鼓动我,让我一点点学习怎么挑选、怎么还价、怎么跟熟识的摊主打招呼等等。
他们很尊重我的意愿,同时常常提醒我要学会站在别人的角度想问题。现在,我和我妈更像是朋友闺蜜。
从小到大,我父母都是很正向看待我的独特之处,比如我不理人喜欢研究蚂蚁、树叶等等,他们觉得“以后可以当科学家”;说话学究气,他们觉得我以后可以当作家或者编辑……
在他们看来,不管我有什么特质,都有一大片美好壮阔的未来等着我去检阅。
至于要改进的地方,我没想到。当然父母和孩子两代人不可能没有冲突,有过一段时间对他们是有怨气的,但我也很快明白他们本身是有年代、教育以及经济水平的局限,他们已经做到他们能力范围内最好,我不能要求更多。
我想得更多的是以后自己有了小孩该怎么教。初步的想法是,如果生的是个NT,我恐怕处理不来,交给未来的丈夫了;如果是谱系孩子,哈哈,那就好办了,按我自己的成长路子差不多来一遍就好了。
04
你是否为社交障碍感到过痛苦
又是如何处理的?
大米和小米:在以往的采访中,我们接触过确实不少阿斯因自身社交障碍而痛苦甚患上过抑郁症,你是否有过相似经历?
鱼鳍:抑郁症啊,我差不多每年抑郁一两回,我把它看作情绪和精神上的感冒。
把抑郁症当做一个自己生活状态需要调整的风向标,其实会轻松很多。
就像发现自己感冒了,说明衣服穿少了,第二天得加衣;那抑郁症了,也许是工作或者生活压力太大了,也或许是人际方面受限了,可能有很多原因或者很多可以改善的方面。
对我来说,焦虑障碍也是如影随形,其实也是代表生活需要调整。如果自己排查不出问题,也可以和心理咨询师沟通的。
大米和小米:在社交沟通方面,你是否遇到阻碍?你是如何解决的?
鱼鳍:痛苦当然有,中学那几年最难熬。
初中开始上寄宿学校,感官和人际双重超载,天天在别人睡着之后窝在被子里哭,还拿小刀割自己的手;到高中遇到了人际关系方面的危机和校园霸凌,一直处在不知所措的紧绷状态。那是我特别想逃离的一段时间。不过也有点像一种涅槃吧,如果不是那些经历,我也达不到现在的人际能力。所以,那些是痛苦,也是财富,辩证看待。
我到现在也没有完全摆脱社交障碍,比如完全不懂办公室政治,有什么说什么,然后给自己惹来一堆麻烦。比较幸运的是,一直有同事会很包容我,私下告诉我一些我看不到的“波诡云谲”“暗流涌动”,然后提醒我在哪些方面说话要小心。所以,解决工作社交问题的方式就是,拉拢一部分同事?(开玩笑的啦)
但我有了自己的社交原则,不卷入任何办公室政治,对所有人保持友善,对所有人真诚相待。
也许过程中会遇到一些不太友善的人,也许还会被利用,但其实没啥大不了的,受伤就受伤了,吸取这一次的教训就好了,并不影响我总体仍就愿意信任大部分人。因为人际社会太复杂了,我想来想去,这种方式最省心省力,自己还舒坦。
愿意主动交出信任,愿意主动沟通,大概是之所以我能有这么多真心的朋友挂在心里留在身边吧。
大米和小米:对于一些可能还在痛苦中徘徊的特殊需要家庭,你有什么建议?
鱼鳍:作为父母,最重要的就是不要低估孩子的潜力吧。无论是阿斯还是其他谱系的诊断,本身都无法预判孩子的未来。当前也许痛苦,但也要有信心。别忘了,一条鱼是因为被养在了小鱼缸里才长不大的,而不是因为它长不大才被养在了小鱼缸。(罗森塔尔效应)
多行动,多看书,不要沉浸在未来的焦虑中。很多时候往往孩子没啥事,父母却很焦虑,反而开始恶性循环:越焦虑越看孩子有问题,越看孩子有问题孩子当然也就越容易真的出现问题。
对于谱系人士自身,我觉得每个人可能都有自己的经历,自己的选择,自己的局限,以及不足为外人道的痛苦,我不想站在我自身经历的角度去评判。我会希望每个谱系人士都可以更多发掘自身的优势,给自己更多鼓励,为自己积累更多正向的能量。
-END-
采访|梁雨 编辑|当当
主编|潘采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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