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 | 凌骏
今年10月，一则关于“山东16岁男孩通过粪菌移植治疗自闭症”的新闻引发广泛热议。在初进济南市中心医院治疗时，这位男孩还不愿意和人交流，而通过6次粪菌移植，他已经能够开始和家人沟通。
粪菌也能治疗自闭症？初看诧异，但上海市儿童医院消化科主任张婷告诉“医学界”，早在约4年前，国内就陆续有团队开始尝试粪菌移植对自闭症患儿治疗的研究。上海市儿童医院也不例外，截至目前，已经为4名自闭症患儿进行了粪菌移植治疗。
50%的自闭症患儿有消化系统疾病
最初，粪菌移植技术主要适用于消化系统疾病。
2013年起，张婷医生团队开始进行粪菌移植治疗，主要适应症为儿童复发性难治性艰难梭菌感染、儿童功能性便秘、儿童炎症性肠病等疾病。
“粪菌移植不是用粪便治疗疾病。”张婷医生告诉“医学界”，“而是通过科学的方式处理健康人体内的粪便，保留其中有益的肠道菌群，通过肠镜、口服胶囊等途径移植患者，重建新的肠道微生态平衡，实现肠道内及肠道外疾病的治疗。”
这里的“肠道外”，包括新兴研究领域的肠脑轴、肠肝轴、肠肺轴、肠心轴等多个系统，而近年来对肠脑轴的研究进一步显示，肠道微生物可能通过改变肠道与大脑信号沟通的神经递质水平，从而影响大脑的功能。
海外曾有研究表明，在把自闭症儿童的肠道菌喂食小鼠后，发现能明显诱导小鼠产生自闭症行为。同时，自闭症患儿肠道内益生菌的种类和数量都明显少于同龄的健康孩子。
随着越来越多的前沿研究相继被报道，2016年起，不少自闭症患儿家长陆续来到张婷医生的诊室，咨询粪菌移植治疗自闭症的可能性。
“我们通过了解发现，可能有高达50%的自闭症患儿有明显的消化道系统疾病症状，包括腹痛、腹泻、胀气、便秘等。”张婷医生说，“而且根据家属的反映，我们发现当患儿消化道症状加重时，其自闭症的核心症状，如拒绝与人交流等，也变得更加明显。”
查阅文献、组建团队、明确治疗指征、改善给药途径，经过一系列前期准备，2020年起，张婷医生团队开始正式进入这一领域。
同年共有4名自闭症伴消化道症状的患儿通过口服粪菌胶囊完成治疗。这些胶囊的制备，需要经搅拌、过滤、混合溶剂、离心、浓缩等步骤后获得浓缩粪菌，于生物安全柜中双重封装后，置于零下80℃保存，再制成胶囊。
“在口服胶囊的同时，我们也会对患儿进行饮食指导，从长达3-4个月的治疗结果来看，他们的消化道症状得到明显的缓解，其中3位患儿自闭症的核心症状也有改善。”张婷医生说，“这些核心症状体现在口头交流和眼神交流都显著增加，对医护人员治疗的合作性也有所提高。”
还需更多临床数据作证
初步探索成功后，今年10月20日，上海市儿童医院正式开设面向自闭症患儿的肠菌移植多学科MDT门诊，由消化科、儿保科、营养科专家联合坐阵，每周三上午开诊，每次放出6-8个家庭的预约门诊号。
“很火爆，我们前四期门诊全部都预约满了。”据张婷医生介绍，在正式入组治疗前，这些患儿需要由多学科专家团队进行评估。“我们有一些具化的量表，自闭症属于哪个阶段、平日的饮食行为、是否有出现消化道症状以及严重程度......大概需要4-6个月，符合条件的患儿最终会纳入我们的治疗范围。”张婷医生说。
“在国外，已经有一些小规模的临床试验，证实了在粪菌移植几年后，患儿的自闭症以及消化道症状都得到了改善，这给了我们很大的激励。”
而根据今年8月30日上海市卫健委发布的《上海市菌群移植技术管理规范（2021年版）》，应用粪菌治疗的疾病包括精神系统疾病：自闭症、情绪障碍、多动症、抽动症等。
“但同时，需要几个疗程？每个疗程做几次？疗效能达到什么程度？持续多久？目前全球范围内都没有一个统一的答案。”张婷医生说，“我们也是希望能够尽可能的积累临床数据和研究，以探索出一条更加明确的道路。”
据张婷医生透露，此次的MDT门诊第一批将招募60位患儿，一个月进行一次治疗，持续3个月，结束后再根据实际情况进行评估调整。
但张婷强调，从目前国内外临床研究进展来看，寄希望于粪菌移植彻底根治自闭症，恐怕不太乐观：“我们此前治疗的4名患儿，在暂停给药后，消化道和自闭症症状又再次出现了。”
“自闭症现在依旧是一个无解的难题，甚至连病因和确切的发病机理还没能完全搞清楚。”张婷医生说，“但我们希望提供这么一个新兴的治疗方式，至少能够缓解患儿的病情，再配合其他学科的康复训练和治疗，帮助到更多的自闭症家庭。”张婷医生说。
专家简介
张婷教授
主任医师，医学博士，博士生导师。上海交通大学附属儿童医院消化感染科主任、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儿童感染免疫与重症医学研究院副院长、中华医学会儿科分会第十八届感染学组委员、中国妇幼保健协会儿童营养专业委员会副主任委员、上海市医学会儿科专科分会第十一届感染学组组长、上海市医学会儿科专科分会第十一届委员会委员兼秘书、上海市浦江人才。
来源：医学界
责编：汪航
校对：臧恒佳
制版：薛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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