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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名电影学家克拉考尔写过一本书叫做《电影的本性》,书里有个非常有意思的例子:
有一个电影导演,拍了一个关于城市风光的短片,大概就是高楼大厦,酒吧,灯火车流,人,城市生活这些展现现代化的内容。导演把这部片子给谁看呢?给那些非洲的还没经过文明开化的土著人,他们还在丛林里钻木取火,身上还裹着草席,还住在原始部落。结果令人惊讶的是,这些土著人看完短片之后,他们在兴高采烈地讨论着一只鸡。问题是这个导演从来没意识到自己拍的影片当中有这么一只鸡。于是这个导演带着困惑一桢一桢地去拉这个短片,终于在一个角落当中发现了一只鸡。而这只鸡出现的时间是低于8画格------如果一个事物出现的时间低于8画格,一般人是感觉不到他的存在的。疑问就来了----为什么那些土著人关注到了这只鸡?原因很简单,在整个短片当中,因为那只鸡是他们最熟悉的,他们只认识那只鸡,那些高楼大厦,车流房子,对于他们而言,因为不熟悉全部成为背景,那只鸡因为熟悉,成为了主角。
于是在电影学中有这么一句话:你是否看见了一只鸡?
故事说明什么?我们每个人在面对一件相同的事物时,看到的是不同的“那只鸡”,决定你看到这只鸡的,是你的文化背景,知识结构,过往的人生经历。不同的人阅读马克思的《资本论》,理论和实践储备丰富的人会觉得深受启发,有的人感到无聊烦闷。你对这个事物了解的多少,决定了你对其倾注的关注度有多少。比如电视播放天气预报,你可能会特意留意曾经上大学,曾经工作过的城市天气。玩手机刷到家乡的短视频,会饶有兴趣地把视频看完。
这个道理放在自闭症孩子身上,就很好地阐述了自闭症孩子“物大于人”之谬论,同时也能指明提升孩子的方向在哪。
主流观念通常认为:自闭症孩子,由于先天带来的特质,导致天生的社交障碍,自我封闭,对外界不关注,对人没兴趣,只愿意自己玩。我国甚至还弄出个诗意的名字“孤独症”。把孩子放到幼儿园或是游乐场,孩子对周围同学都不care,只会去摆弄那些玩具,看数字,看霓虹灯,玩车轮子等......跟NT相比,NT可能更加愿意与同伴一起活动,交谈。主流观点把这个表现叫做自闭症“物大于人”
对于这个,我要指出的是,大多数人只看到事物的表象,而忽略了背后的原因。孩子之所以更加关注物体相关的信息,而忽略人说话的信息,是源于他们对这两种不同事物的了解程度。他们对物体背后的信息掌握要远远多于人背后的信息,所以才会更加关注物体而非人。
孩子面对一个物体,比如汽车,孩子体验过几番之后,再怎么变化花样,它相关的信息:总归逃脱不了四只轮子一个车身,可以跑来跑去,轮子拨动下就可以转动这几种范畴。但是面对一个人?他是什么想法?说这句话背后什么意图?这个问题意味着什么结果?他的表情神态代表什么信息?这些是很多笨拙情商不高的人都难以达到的功课。对于一个信息处理有障碍的自闭症孩子来说,更加难以预见。于是在和人相处时,就像前面故事里的土著人把高楼大厦当作背景只看到那只鸡一样,孩子可不是把人当作背景么。
甚至就拿物体跟物体相比较,在我们的个案指导中,那些孩子熟悉的天天接触使用的词汇由于他非常清楚这个物品的用途以及相关联信息,学起来明显比刚接触体验一两天的词汇顺利得多,且不容易遗忘。
由于对这个“物大于人”的解释与主流全然不同,对自闭症干预的方向当然也大相径庭。主流观念认为,既然这些孩子天生关注人过弱,那我就加强好了。于是乎衍生出各种独门秘籍,一个堪比一个魔幻,早期的掰头固定视线有违伦理道德,于是“进化”到耍杂技变魔术般的互动课——PCI,甚至还有用投资大佬的钱搞出个科技追踪孩子与人对视的次数来做出完美数据。好听点的也有背台词课------社交沟通课,社交故事课,让孩子在某个情景里跟着大人仿说出合适的语句达到沟通的目的。
对这种做法,我还是想给他们一记棒槌-------人与人之间沟通的任何话题,背景都逃脱不了对于事物的实际理解!简单说,人跟人聊天,不是表面上靠两张嘴,而是基于双方经历下的信息交换。
举例子:你跟同事们在办公室相约吃饭,同事说去某店吃烤羊腿,因为同事了解到他家的羊肉来自内蒙,烧烤技术还一流。到了店里你可能对这个烤羊腿并不满意,因为你去过新疆吃过正宗的烤羊腿,知道真正的美味是怎样的。以上话题能展开,都是源于你跟同事对于烤羊腿这个事情有各自的信息库的。要是一个人从来没吃过羊肉或者烤羊腿,是无法交换关于烤羊腿相关信息的。
那聊聊那些在机构里接受“台词训练”的孩子自闭症孩子们,假如这个故事的情景是超市购物,老师的要求是孩子在恰当的场景里学会表达“老板,可以给我一个购物袋吗?”,但孩子实际上每次去超市买东西只是买一盒彩虹糖一根雪糕,从来没有体验过买了很多零食根本拿不下,妈妈带着孩子要个购物袋。
根本没有这种生活经历,(因为从小到大天天都泡在机构上课),那么他在课堂上学会的这句话只能靠背诵学会,其后果当然是用不出来。反之,想要孩子学会这种沟通,也压根没有必要在教室里搞那么多花样,完全可以在生活里让孩子轻松get到。虽然这话说得会砸很多人饭碗,但事实如此。按照正常孩子的学习规律去教孩子,你甚至可以跟孩子商量分析等下要买20瓶酸奶,如果拿不下可以用书包装,不带书包就买不了那么多了,让他自己去预判。这才是有生机的沟通。
所以在康复师X体系里,要达到孩子对人的关注提升,首先要解决的是对于事物的了解程度。这个目标在我们一二阶段尽显。对事物相关的信息掌握足够深刻了,事物间的关系掌握了,能有基本的预判,那么这个事物对他人的影响他就会开始关注。
比如我的几个个案最近告诉我孩子开始学会多管闲事了,观察到爸爸枕着靠枕,妈妈背后没有,主动拿个靠枕过来让妈妈枕着(这孩子之前并不会关注家里人干什么)
有个孩子衣服被风吹下楼,孩子特意把大人拉过来指着衣架指指楼下示意大人衣服被吹下去了。
在社交沟通方面,基于足够的经历和体验,跟大人有带你对等的信息库了,跟大人之间的沟通才会更加通畅。这也是相当于普通孩子在两年前的积淀,他们一开始也是沉迷探索客观事物的。
说了这么多,我只是想提醒家长,当一个概念(比如这个物大于人)出现“人传人”现象,你在传播给下一个人之前,请不要因为传递它的人多,就以为大多数人认可的事情,就是正确的事情。因为真理不会惧怕“数量,集体”这种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