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是亚斯伯格症,但是你不能那么固执。”
“我知道你好动,那现在请你坐好。”
“我知道你有学障,不过请你努力一下,总会认得几个字吧!”
以上这些是在教学过程中,特教教师常对特殊需求学生脱口而出的话,乍听之下颇有道理,但仔细想想,教师虽知道学生有特殊需求,但对其痛苦与困难的理解,仅止于表面。为什么有的特教教师不愿意接纳这些特殊需求的学生呢?
在网络社群上以“神老师”闻名的基隆市长乐小学教师沈雅琪认为,教师并不是不愿意接纳,而是真的无法理解。有十八年资深导师经验的沈雅琪说:“在生老三之前,不理解怎么会有‘学不会’这种事。”直到九年前生下老三,女儿在十个月时经脑部断层扫描被判定为终身学习迟缓,并在两岁时拿到中度身心障碍手册,这件事彻底改变了沈雅琪的人生。女儿小学一年级时,沈雅琪安排她进自己服务多年的学校,以为一切妥当,女儿却在她最有把握的学校里被禁止上体育课三个月,被剥夺了应有的受教权,沈雅琪身为特殊需要学生的家长,遭受莫大的打击。她曾是凡事认真、严格尽责的教师,始终鞭策落后的学生要“再努力一点”,却因为生下学习障碍的女儿,让她重新反省当教师的初衷,思考如何面对能力不一样的学生,并在台湾地区南北奔波进行演讲,奋力推动特教融合理念。
演讲完后,总会有一些无助的教师上前询问:“该怎么对待某一类型的特殊需要学生?”沈雅琪总是说:“唯一的方法就是接纳他。如果眼前这个让你头痛的学生,是你的孩子,你不会希望老师跟你说‘我没办法’,而是会想尽办法帮助他。”
沈雅琪向在场的特教老师提出四个方面的建议,帮助特殊需要学生更好地融入班级:
一、放下批判性思维,学会换位思考
教师需做到先站在特殊学生的位置思考,才能真正接纳学生。过去在谈普通班的特教融合,侧重在如何让特殊儿变正常的“教学策略”上,比如怎么让多动症学生在课上安静坐好、让亚斯伯格症学生的直言不要惹怒同学等等,教师一直有想矫正他们行为,摆脱其行为问题的心情。因此,换位思考可使教师、家长、学生三方达到互相理解、协同合作的效果。
沈雅琪以她带过的一位多动症学生A为例说明。A生上课时会手持长尺挥舞,还加上“配音”,沈雅琪很怕他会挥到其他同学,也怕影响上课进度,于是她抢走了A生手上的尺子,但他马上又拿了另一个物品挥起来,随即又被沈雅琪抢下。可沈雅琪观察到,当A生手上的东西被抢、被禁止挥舞物品时,他会开始撕手皮。她惊觉制止行为给孩子带来严重焦虑,于是她换位思考,A生上课是否需要这些东西才能情绪稳定。随后沈雅琪及时与A生的妈妈进行沟通,决定提供不会发出声音也相对安全的黏土让他上课捏。另一方面沈雅琪也跟A生约定,他捏黏土的范围要限制在身体以内,不能举高遮住后面,也不能挥到其他同学。
沈雅琪说:“忽然间他变成一个好可爱的学生,静静地抠黏土,他又是一个听觉型的学生,虽然没在看我,但有跟着我在上课。在整个教学过程中,我们彼此都在用最舒服的方式。”
二、解开教学盲点,需与其他教师合作
许多教师常常苦恼他们可能一辈子只遇过一个自闭症(或其他障碍类型)学生,却没有人教他们如何带这样的学生,好不容易摸着石头过河,终于带得顺手时,学生就毕业了,然后又得面对另一个全新挑战。沈雅琪认为,面对这样的问题,要能让特殊需要学生融入班级,重要的是与学校团队里的其他专业教师进行合作。
沈雅琪曾带过一个患脑瘤的学生,生活上明明可自理的部分,却一直要求她帮忙,如上厕所要她帮忙脱裤子、吃饭要她帮忙喂等,让沈雅琪很困惑,于是她请教其他特教教师,特教教师观察后告诉她:“其实他不是在找麻烦,而是在寻求你的关爱,因为你一整天忙别的事,只有这两个时间是专注在他身上的。”沈雅琪终于领会,班主任带班很容易像妈妈看自己孩子一样有盲点,也容易陷入学生不当行为引起的负面情绪中。这时,与特教老师、辅导老师合作,使沈雅琪看到不一样的角度,并得到更专业的建议。沈雅琪意识到:“原来该调整的不只是孩子,还有我。”由此她提出若教师在理解、接纳特殊需求学生方面有困难,可以求助其他专业教师,并与他们合作完善教学。
三、打造友善班级气氛,促进普特融合
班上特殊需求学生因异常行为会被其他普通学生视为怪咖,班级的友善环境需要特教教师来进行引导。沈雅琪曾带过一个自闭症学生B,B生每天都会不断地甩手、尖叫。她趁着B生到资源教室进行学习时,邀请班上其他普通学生体验用力甩手20下,不少同学甩完10下就开始抱怨手酸。随后,沈雅琪播放了相关的影片,让全班同学进行讨论:“如果你可以控制,想不想这样甩手?”同学都答:“不会!因为太痛了。”她再追问:“B生为什么一直甩?因为B生的身体原因,他没办法控制。你们觉得B生一直尖叫很舒服吗?”同学们在讨论的过程中逐渐理解B生行为异常的原因,并跳出了“B生是怪咖”的想法。
四、端正态度,及时制止小恶作剧
教师讨厌或喜欢某个学生,其他同学都看得清楚,学生内心会想:“如果连老师都讨厌他,那我们欺负他也是刚好而已!”因此面对特殊需要学生,教师需有肯定和支持的态度,其他同学也会跟着去支持和理解。
沈雅琪不允许学生以“只是好玩而已”为由对班上同学进行恶作剧、恶意取绰号等,并会私底下找欺负者跟被欺负者分别谈话,让排挤的原因尽量消失。沈雅琪说:“如果有学生公然羞辱其他同学(包含特殊需要学生),我会立刻制止他们、要求他们为自己的行为道歉,并声明这样很恶劣,让全班看见老师很介意这种事。”像这样公开制止小恶作剧,在班上会产生有一定的影响力和约束,因此教师需秉持严肃的态度处理这样的事情。
沈雅琪去年全台演讲了60场,她曾被问过:“如果连你这种坚定又强悍的家长兼老师,都害怕送自己孩子进校园,那教育体制是不是需要反省?”沈雅琪直言,害怕很正常,自己的小孩跟别的小孩不一样本来就会怕。也因为沈雅琪跟女儿曾亲身经历过不友善的对待,认为更需要为特殊需求学生创造一个“有方法又有热诚”的普特融合环境,在面对特殊需求学生时,无所畏惧、毫不推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