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福州,有一支由自闭症青年组成的排球队。
2015年,仁育排球队创始人李敏组建排球队以来,仁育排球队已经走过5个年头,现在,它承载着20个自闭症孩子的汗水和欢笑。
骁骁8周岁了,患有轻度自闭症,他是排球队里个子最小,最古灵精怪的孩子,他喜欢让排球队里的老师们叫他“骁哥”,但因为疫情,这个称呼已经3个月没人叫过了。
我的孩子能行吗?
大多数人对骁骁的第一印象都是:他是个活泼好动的孩子。在公共场合,他会旁若无人地蹦蹦跳跳,因为平衡能力不好,每次手舞足蹈时,他总会东倒西歪。
“如果不叫停他,他会越来越兴奋。”骁骁妈妈说。
骁骁5岁时,他的严重多动让骁骁妈妈没了方向,“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
一次偶然的机会,骁骁妈妈看到了排球队的招生信息,她曾听说许多大龄孩子在排球队进步很大也很开心,于是她带着骁骁,加入了排球队。
骁骁是排球队最早的一批小龄自闭症孩子,2015年,日本的九重卓教授带着心智障碍排球队到中国交流。看着日本家长积极的状态和孩子的笑脸,仁育特殊学校的创始人李敏深受触动,于是她决定,在福州尝试进行排球训练。
“软式排球又软又轻,能保护孩子的手指,不需要和对手有肢体接触,又考验队友间的配合,非常适合自闭症孩子。”李敏说道。
第一次训练,骁骁和五个孩子一字排开,他们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更像是站在原地,没有目的地发呆。
骁骁蠢蠢欲动,骁骁妈妈站在骁骁身后暗暗使劲,用手把住骁骁的胳膊,用脚将骁骁的腿夹住,好让骁骁不要乱动。
因为从未接触过排球,很多孩子像断了信号一样,手举起来了、腿并拢了,但是眼神却飘忽不定,看着球在场地上飞来飞去。
看着孩子动作做不好、眼睛跟不上排球,有些家长怀疑,我的孩子能行吗?
只和自己比较
进入排球队训练后,骁骁妈妈全程陪在骁骁旁边。
“和普通孩子相比,我们的孩子还是差得很多。”骁骁妈妈知道,如果要比,就只能和自己比。
为了让骁骁能够站在原地不乱动,骁骁妈妈只能在后面紧贴着骁骁,用脚别住他,然后辅助骁骁学习垫球动作。
刚开始训练时,骁骁妈妈不敢把手放下,因为手一放下,骁骁的手也跟着垂了下来,骁骁妈妈只好一直伸着胳膊,随时准备拉起骁骁的手。
骁骁妈妈带着骁骁训练了大半年,几乎每次训练,骁骁妈妈都是筋疲力尽,一次训练回去的路上,骁骁妈妈将车停在楼下,一不小心在车上睡着了。“当时连上楼的力气都没有了。”
大半年后,骁骁终于能站在原地,击中飞过来的排球,虽然有时候,骁骁会愣在原地,对眼前的排球视而不见,默默想着自己的心事。
大半年能够主动击球,在骁骁妈妈眼里,已经算迅速的进步。
周周(化名)在排球队里,是骁骁的大哥哥,24岁的周周患有重度自闭症,而且身材比较胖,有200多斤。
每次看到其他家长带来的食物,周周都会冲过去,抓起食物就往嘴里塞。
刚入队时,为了帮助周周锻炼,只能三个教练一齐上阵。
一位教练在后面扶着周周,将周周固定住。一位教练在对面抛球,另一位教练辅助周周抬起手,让他击球。
接了两三个球后,教练还要带着周周走一两圈,放松一下,防止他出现情绪问题。正值夏天,这样教几轮下来,几个教练的衣服就全湿透了。
几个月之后,周周能够独立站在原地,面对教练扔过来的球,周周也能并拢双臂,将球打回去。
在欢呼和掌声中,我知道我很棒!
2019年8月,第四届全国心智障碍者软式排球交流赛在上海举办,远在福州的孩子和家长,要乘坐动车,赶往上海。
骁骁妈妈说,骁骁最喜欢的就是去比赛,在他的小脑袋里,还对前几次比赛观众的喝彩记忆犹新。当然,对骁骁来说,出去比赛还意味着能够放肆地玩一圈。
骁骁和其他四个小伙伴还有他们的家长一起坐上了动车。在车上骁骁有时会安静的玩ipad,有时会拄着头发呆,看看动车外的风景,在这些孩子中,骁骁算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小话痨,在动车上,他还会主动和其他沉默的小伙伴聊聊天。
这与刚加入排球队,那个一刻都停不下来的小捣蛋鬼已经大不一样了。
比赛开始前,骁骁和小伙伴在赛方划的休息区内,规规矩矩地等着比赛开始。
比赛中,骁骁是个子最小的那一个,也是最能跑的那一个。在后面辅助的教练经常喊,骁骁,骁骁就会跑过去,接下教练打过来的球。
有时候,骁骁在场上会走神,骁骁妈妈就会在场外大喊,接球,接球!
骁骁跑过去,将球拍了过去,得分,观众鼓掌的动作和呼喊,一波一波传到骁骁眼睛里,耳朵里。
骁骁歪着头看着场外的观众,嘴巴咧着笑,也跟着在场上一起鼓掌,用自己的掌声告诉自己,我真的很棒。
听到骁骁妈妈的呼喊,骁骁赶紧回过神来,更专注地看着排球的轨迹。
最终,骁骁所在的仁育二队获得了第四名,但一队的大哥哥们获得了冠军。骁骁妈妈告诉他,他和大哥哥是一个集体,于是骁骁脸上又充满了自豪。
排球队里,还有从敏感内向变得开朗自信的鑫鑫(化名)。
有从一直重复别人的话,到能响应指令的阿俊(化名)。
有从站都站不好,到能够击球的阿正(化名),虽然有些孩子不能上场比赛,亲手扣球得分,但他们的进步对自己来说,也是一种奇迹。
他们还能走多远?
比赛结束后,骁骁又回到熟悉的训练场地,训练的场地,是福建省残疾人运动中心提供的。
场地可以免费使用到2020年3月底,但这个时间点,已经在家家闭门的疫情中过去了。
从组建排球队以来,在骁骁妈妈的印象中,排球训练的场地一直在换来换去。骁骁总是会对妈妈说,我们今天怎么不去上次那个地方了?
自闭症孩子在训练时,有时会发出噪音,影响其他客人打球。有时候孩子会随意走动,打断别人训练。
这些话骁骁妈放在心里,她只能对骁骁说,“有别的孩子要用那个场地呀。”
通常在打几次后,场馆负责人就会委婉地说,下次不要过来了。最短的一次,排球队只训练了半天,就被下了逐客令。
骁骁妈妈还记得,因为有一次没有场地,排球队跑到学校楼上的天台去训练,中午太阳狠毒,排球队只能等到傍晚,天空释放凉意的时候,才能到上面去训练一下。
“天台上风很大,软排又轻,总是飘来飘去,但是没有场地,没有办法。”
排球队就这样在天台上训练了两三个星期。
目前,李敏一边在积极地寻找场地,一边在相关平台发起众筹,希望能借助社会的力量,筹集资金满足排球队的支出。
李敏希望,之后能建立一个体育运动俱乐部,里面有羽毛球,排球,乒乓球等项目,容纳更多孩子们的爱好,服务整个福州市的自闭症孩子。
“孩子们打排球时很开心,他们也都期盼着每周的训练。”李敏不想让他们失望,她心里始终不变的想法就是,要做有意义的事。
“孩子球场上的骄傲、自信是发自内心的。你看,他们眼睛里的光骗不了人。”李敏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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