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选康复师？为重度自闭症儿子找了20多位康复师后，我发现———

文/华林

80后上海人，现居美国湾区硅谷，有一个重度自闭症儿子，和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儿。

从两岁多被诊断为重度自闭症，我儿子已经接受了四年半的干预。这四年半的时间里，光是给儿子干预的BCBA、语言治疗师、感统治疗师、在特殊教育领域工作十年以上的老师就不下20位，还有一些年轻、刚入行的康复师参与干预。

作为妈妈，除了亲自上阵干预，有时我更像一位项目经理。我要了解每位老师，发挥他们的特长，为孩子组建一个有效的干预团队。后来我入了行，与更多的康复师共事，也越来越了解这个群体。

对我来说，儿子有自闭症已是事实，我希望找到最好的康复师帮助他。在我看来，好的康复师有以下3个特点。

亲和力强

通俗地说，康复师要能和孩子玩在一起。用行内的话说，老师要把自己变成孩子的强化物。

这一点，不难，也难。

有些老师天生活泼，精力充沛，表情丰富夸张，读绘本声情并茂，很能吸引孩子的注意力，调动起孩子的积极性。

有些老师独处时生性安静，理性思维很强。但和孩子相处时，就像变了个人。他可以和孩子一起唱跳，做各种鬼脸，躲猫猫挠痒痒，打成一片。若不是亲眼所见，很难相信这是同一个人。

但也有老师就不那么“有趣”，他们的干预课程很枯燥。

督导可以教理论技术层面上的知识点，但是亲和力这种特质，不是可以教出来的。

一个老师刚开始带一个孩子时，他的首要任务是和孩子建立好关系。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孩子喜欢和这个老师上课。

当然，年龄小、没离开过家长的孩子刚在机构上课时，会有分离焦虑，经常大哭。但一般来说，一两周内，孩子就能“摸清”老师。你好不好玩，我想不想和你玩，孩子心里已经有数了。

我做康复师时，一位督导给我3节课的时间，让我把自己搭配成孩子的强化物。第二周她来督导时，她和我一起进孩子家门，孩子一听到门铃声就冲到了门边迎接我，这让我暗自松了口气。

其实我并不是天生爱和孩子玩的人，和孩子玩既耗体力又耗脑力，但既然做这一行，我就要尽努力做到让孩子喜欢和我上课。

这里要插一句，有些家长干预时特别着急，对着孩子大喊大叫，“你怎么还不会，都教了你一百遍了！”这样的家长很容易把自己搭配成孩子的嫌恶刺激。以后你还没开口教，效果已经打折了。

教学控制能力强

教学控制能力，指的是让孩子愿意按照你的要求做事的能力，这是一位优秀康复师必须具备的能力。

这点其实很好理解。有的康复师只是有趣，和孩子疯玩了三小时，却总是被孩子牵着鼻子走，啥也没教到。康复师说东，孩子偏往西，或者干预中孩子一直敲头、念火星语，康复师根本拿孩子没办法，孩子也不会有进步。

好在教学控制能力是可以学习的，不过要培养出这种能力并不容易。

大脑发育正常的孩子会试探大人的底线，我们的谱系孩子也同样精怪。有些自闭症孩子确实听不懂“坐下”这个指令，但有些自闭症孩子能听懂，他们偏不做。

这时候，康复师就要有执行到底的觉悟。指令已经发出了，那它就绝不能徒然无功。孩子听不懂，康复师要辅助完成，给予强化。孩子听懂不干，那他就承担相应的后果，可能是：

正惩罚，给他不想要的，被强行按着坐了下去；

负惩罚，不给他想要的，剥夺一个代币，晚五分钟才能玩他喜欢的游戏；

总之是要降低这种不听指令的行为再次出现的概率。几次下来，孩子会开始理解，“这个人说到做到，我最好还是听他的，不然对我没有好处。”

但在这个过程中可能会遇到几个问题。

比如，康复师害怕孩子不喜欢自己了。“哎呀，我要是强迫他坐下，他生气了，不跟我玩了怎么办？”这是康复师经常有的担心。这个担心很合理，能这样想的康复师是真心希望和孩子关系好，应该给予肯定。

但就像爱孩子的父母都会管教孩子一样，做老师也是如此，需要帮孩子了解并遵守规则。在当下，孩子可能会发脾气不开心。但孩子依然需要明白他无法我行我素。从长远看，肯定是利大于弊。

再说，康复师有趣，好玩的东西又都在老师手里，还怕孩子一直闹别扭不和你玩吗？亲和力与权威性不仅不矛盾，还相辅相成！

还有康复师会担心家长对老师惩罚孩子有意见，或者家长见不得孩子哭闹。

除了个别的极端情况，我们不允许身体惩罚，比如，在孩子手背上掐一下是绝对不可以的。别说家长有意见，这根本就是违法的。

但康复师可以板下脸来这样做：

正惩罚，用严厉的语气和孩子说话；

负惩罚，不让他得到他喜欢的玩具；

有时孩子因为得不到想要的东西开始哭闹，这个时候更不能直接满足他。但确实会有见不得孩子哭的家长，这种情况下康复师很难做。此时，家长更需要接受行为干预的培训。

每位康复师来我家时，我都会在第一次就表态，“请对他严格一点，我不怕他耍无赖。”

当然建立权威也没有这么多血与泪。

了解并控制孩子的强化物（玩具、零食、口头表扬、完成游戏的自然结果和成就感、老师自己），更多地用正向强化的方式让孩子理解“你配合我学习，这些好东西都给你。”

在一开始建立规则时，密集的正向强化能让孩子更快配合起来，之后再逐步降低强化的频率，孩子自然就会进步。

悟性高，能灵活干预

看一位康复师的悟性，可以看他掌握干预原则后，能不能灵活运用，泛化在不同的教具和场景中？

坐在课堂里学习时，各位康复师都是一样的。但具体落实到执行，康复师之间的差距就显出来了。有的康复师在督导演示后可以准确复制，举一反三；但也有老师需要督导一条条告诉她，这个玩具可以练习哪几项课业，玩那个玩具时需要记录哪几项数据。

在悟性中，能否即时把握动机操作是一个重要的考察项。什么是动机操作？举个例子就明白了。

比如很热的天里，孩子在外面玩得满头大汗，这时非常普通的水就变得很有价值。它作为强化物的有效性大大增加，孩子很有可能为了得到水而做一件事。

此时把握动机操作，就是康复师在孩子喝水之前先拿到水，然后教孩子说“我要喝水”。孩子说了，或说的相似，或至少做出说的努力，康复师再把水给他，而不是康复师进屋换鞋子洗手后，发现孩子已经喝了半壶水。

普通孩子兴趣广泛，动机更强。自闭症孩子动机本来就少，如果我们再错失动机，那就太可惜了。

康复师对动机的把握能力确实不同。有些动机显而易见，比如渴了要喝水，但谱系孩子的有些动机比较隐蔽，转瞬即逝。

他可能只是瞟了一眼桌上会转的玩具，他可能是在看你衣服上的闪光片，他可能因为做不出这道题在发脾气……这些时候动机操作都可以发挥作用。先辅助他用手指出要的东西，帮他命名“这个叫闪光片”，教他说“我要帮助”。在孩子有动机时教一遍，比平时教十遍都有用。

除了上述几点之外，好的康复师会事先准备如何把控上课节奏、如何搭配练习难易，并根据孩子当天的情况灵活调整。

此外，不无故请假，上课不迟到，准确执行督导设计的教案，都是一位老师必备的素质和能力。

好的康复师，可遇不可求。

仔细想想，真正具备以上这些特质能力的老师，即使去其他领域，也很大概率会成功。在我生活的城市，康复师不是高薪职业。许多人坚持从事康复干预工作，完全是出于热爱、责任、奉献。

作为家长，我万分感谢康复师们辛勤的付出和对孩子的爱心耐心，孩子的进步离不开他们的劳动。

作为从业人员，我想请自闭症家长多支持我们的康复师，特别是那些奋斗在一线、和孩子直接工作的老师。这份工作很不容易，劳心劳力，有时还会被孩子攻击，被家长指责。

我很能理解家长急切的心情。大多数家长都希望孩子今天来，明天就能进步一大截。但有些行为的改变确实需要时间，有时进步不明显也并不是老师的原因，比如，孩子的坏行为在其他地方得到了强化。

家长和第一线的康复师、督导是一个团队。大家一起学习、一起努力，互相理解、彼此支持，孩子才会受益良多。

作者|柚柚  主编|秦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