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催产素治疗自闭症最新临床研究的一点儿看法

文章来源：【公众号】椰菜耶；ID号：BSJ_China

关于催产素治疗自闭症，椰菜君已经写了7篇文章。综合看起来，这个研究方向是一副凶多吉少，来日无多的样子。

不过就在前两天，有人提醒我说，又有一篇催产素治疗自闭症的临床研究论文发表了，刊物

Psychotherapy and Psychosomatics

《心理治疗和心身医学》档次颇不低，不仅叫兽们力捧的影响因子高达13，就是在中科院奉旨制定的期刊分区里面也位于最高档次，你赶快去看一看吧！

这项新研究的论文题目很长，《Infrequent Intranasal Oxytocin Followed by Positive Social Interaction Improves Symptoms in Autistic Children: A Pilot Randomized Clinical Trial》，姑且翻译成《低频率使用催产素喷鼻剂结合积极社会互动可改善自闭症儿童的症状：一项随机临床试点试验》。作者主要来自位于四川的成都电子科技大学。该论文原文可以免费获取和使用。

从该论文题目就可以看出，与之前的催产素治疗自闭症研究不同，这项最新研究有两个特点，1）不是每天都往鼻子里面喷一次甚至两次催产素，而是两天才喷一次；2）不是喷了催产素就万事大吉，而是喷完了，立刻有看护人员带领患儿进行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的积极向上正能量社交互动。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论文作者认为，1）以前的研究，催产素使得太多太频繁了，欲速则不达，过犹则不及，呷紧弄破碗，隔天用一次效果可能更好；2）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催产素要用在正能量社交上，强强联合，可以赢两次。

研究大致是这么做的（详情请看原文）：

简单说，就是患者随机分成两组，一组先用药物，另一组用安慰剂；然后大家休息，待药物效果消失，不会影响下一阶段的研究；然后第一组改用安慰剂，第二组则改用药物。这种临床实验方案叫做交叉设计，好处是可以比较同一组患者对药物和安慰剂的反应，以消除不同组患者间的个体差异。

上图标出的前四次评估，主要包括ADOS量表评估（由医生进行）和SRS-2量表评估（由看护人进行），其中ADOS量表评估被认为是“黄金标准”。除此之外，研究还进行了其它量表评估以及眼动追踪评估、唾液催产素水平检测。当然，上述药物、安慰剂使用以及评估，都是在患者和医生不知晓的情况下进行的，以尽可能减少主观偏差。

研究的结论，原文摘要是这么说的：

“Overall, results demonstrate that a 6-week intranasal oxytocin treatment administered every other day and followed by positive social interactions can improve clinical, eye tracking, and questionnaire-based assessments of symptoms in young autistic children.”总体而言，研究结果表明，每隔一天进行一次为期6周的鼻内催产素治疗，然后进行积极的社会互动，可以改善自闭症儿童的临床、眼动追踪和基于量表评估的症状。

以下是椰菜君的负能量。

结果听起来不错。。。

只是椰菜君颇费了点时间来研究这个结果。。。

药物临床研究通常采用平行设计，就是患者随机分成两个或者更多组，各组分别使用药物、安慰剂或别的啥药物，然后比较各组实验前后的症状变化，看（通常是平均值）是否有显著不同。这种结果很直观，比如去年发表在《新英格兰医学杂志》上几乎送了催产素老命的那项研究就是这么做的。下面是《新英格兰医学杂志》上那项研究的主图，供大家参看：

这个最新研究呢，虽然是交叉设计，但本质上也是平行组，只是分阶段服用药物和安慰剂而已，当然也应该使用上面这种方式表达结果。

椰菜君翻来覆去，最后在补充材料里面找到了这个图。。。

老实说。。。催产素其实效果不怎么明显。。。ADOS总分顶多减小了2分。。。所以这个结果图因此被发配到补充材料里面了吗？

在这个最新研究中，主要结果是以一种叫做Reliablechangeindex（可信改变指数）的方式展现的：

上面这个图中的红（催产素）、蓝点（安慰剂），代表了单个患者在实验前后的ADOS评估分数变化；比如粉红线标出的那个红点，是某患者在使用催产素后，ADOS从约２３变到２０。那么这个Reliablechangeindex图呢，是可以某种统计学方法来估计什么样的前后变化是可靠的。

这里的结果是，使用催产素后，有４４％的患者的ADOS分数降低是可靠的，而使用安慰剂后，只有６％的是可靠的；因此得出结论，催产素比安慰剂有效。

问题在于，自从４０年前提出以来，Reliablechangeindex方法虽然得到很多使用，但人们对它的抨击也是非常猛烈地。。。

其中一条，就是如果测量误差大于变化值，那么使用这种方法就是搞笑。。。

举个例子，假如你想知道班上的学生们在这个星期中是不是长高了，而你的尺子误差有１厘米，那你最好别用Reliablechangeindex。。。比较前后测量平均值要靠谱得多。。。

那么ADOS评估的误差和患儿在六周之内的变化，孰大孰小呢。。。

啊呀，最喜欢使用Reliablechangeindex方法的，不是别人，正是心理学家。。。难道这就是该研究发表在《心理治疗和心身医学》上的原因吗？？？

除了结果的体现方式外，椰菜君还有一点感到颇为迷惑不解。

在临床实验中采取交叉设计，一个关键要求是控制风险混叠，就是上一阶段不能影响到下一个阶段。比如说，第一阶段患者需要截肢，而第二阶段要研究患者的跳跃能力。。。当然人们不会这么傻，犯这么明显的错误。但如果第一阶段是给男性患者大剂量服用雌激素，半个月后的第二阶段是要测试他们的勃起能力。。。那就有些麻烦了。

因此，交叉设计实验在两个阶段之间要有一个冲洗时间，就是大家休息，以待第一阶段的药物效果消失。。。至于这个阶段需要多长，不是那么好判断的。

这项新研究当然安排了冲洗时间，两个星期；并且研究者还比较了冲洗时间前后的评估值，认为没有什么区别，所以证明了这个冲洗时间是足够的（上面第三个图）。

看起来很完善了。。。

但是。。。这项新研究说了，他们在实验结束6个月后随访，发现同安慰剂相比，催产素的治疗效果还续存得好好的，好显著的。。。

那2个星期的冲洗时间怎么又是足够的呢？？？

以上是椰菜君的浅见，可能有谬误而不自知，切望读者诸君批评指正。

资料来源：

Infrequent Intranasal Oxytocin Followed by Positive Social Interaction Improves Symptoms in Autistic Children: A Pilot Randomized Clinical Trial. Psychother Psychosom. 2022 May 11;1-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