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约十五课·16条：免于剥削、暴力和凌虐

文章来源：【公众号】青春与未来；ID号：GroupHome-DayCenter

这是张巍老师2021年10月29日小宇宙APP直播课的内容——公约第十五课·16条：免于剥削、暴力和凌虐，经授权进行录音整理并发布。音频识别：耿心语，编辑整理：尚书研，文字校对：佳洋妈妈，排版：耿心语。

张巍

北京心知持科技有限公司创始人

心智服务组织发展教练

德国海德堡大学法学院公法学硕士、博士候选（主攻方向：身心障碍者权利保障）

西北政法大学民商法专业硕士研究生

黑龙江大学法学本科

各位伙伴，大家好，欢迎来到心智圈，我是张巍。今天，我们的《公约》进入到了第15课，也就是我们预计要讲的30课到今天为止讲了一半，还有一半。所以可能大家都会觉得很纳闷，我们在前面五六课的时间里把平时我们最关心的内容啊，大家平时津津乐道，谈得特别多的内容，比如说教育、就业、社区生活，都已经谈完了，怎么《公约》后面还有这么多事？

我们一直在强调，《联合国残疾人权利公约》是对于残疾人、对于身心障碍者的“全方位、全生涯”的保护体系，它的保护力度非常之大，它有很多的切入点，是我们作为家长、作为心智障碍的服务者很可能没想到的，或者说我们平时接触不到的。所以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对这种全方位、体系化有所了解，有助于我们为自己的孩子进行生涯规划，为心智障碍者开展服务业务时，它也是比较有用的，它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体系架构。

01家庭内部可能出现的情况

那我们看一下“第16条：免于剥削、暴力和凌虐”。其实我们每次线下讲这个课的时候，大家都会觉得很纳闷，“剥削”这个词熟悉，但就是上点岁数的人熟悉，可能80后、90后的家长也不熟悉“剥削”这个词。我们过去都理解，之所以要有新中国，就是要解决过去的三座大山问题，解决对我们劳动人民的剥削，要把资本家对劳动人民的剥削解决掉，才有新中国。那么像“剥削”这样的词，它的本质含义是什么？这是我们在这里要去了解的。第二，“暴力”。“暴力”大家理解，它等于强力的滥用，这就叫做“暴力”。暴力展现的形式，以及可能有的伤害，可能有的损害到底是什么？这是暴力。第三个词“凌虐”，一般大家可能都没听过吧。“凌虐”到底指什么？“虐待”大家听过，“凌辱”大家也听过，合到一起基本上就明白了。我们说这三种情况是指对待我们心智障碍者，或者是身心障碍者的不当的人身侵害，大概是这个意思。

第一，“缔约国应当采取一切适当的立法、行政、社会教育和其他措施，保护残疾人在家庭内外免遭一切形式的剥削、暴力和凌虐，包括基于性别的剥削，暴力和凌虐”。这个大家不用背，没有意义。我们就是要考虑一点——“家庭内外”四个字就够了，也就是说家庭内外都会有剥削、暴力和凌虐。那我们就要把它展开讲一讲。请问家庭中的剥削是指什么？在这个时候，家庭中的剥削是指以身心障碍者的身体，以他的肉体为生产力去产生家庭收入，这个家庭收入或者收入又不能用于他本人，或者很少一部分用于他本人，主要贡献给家庭了，或者主要贡献给家长了。

大家会想，这种事可能发生吗？在一个家庭中，爹妈爱孩子还爱不过来，怎么还可能让我的孩子当童工，让我的孩子在我的各种强迫之下多干活？但这个部分大家就想一件事，如果你整个的经济不够发达，当你想到这个家庭整个的生活压力非常之大的时候，家长利用自己体力上的优势，让孩子去过度劳动，或者逼着孩子出去做各种具有高度风险的劳动，哪怕他跟人家雇主还签了一个什么合同，说“这个免责，雇佣童工是我们家自己愿意的，你就去吧，免责，老板、雇主不担责任”，这都不行。这都叫做出自于家庭之内的剥削。

那么我们再往下看。第二个部分叫做“家庭内部的暴力”。家暴，这个大家熟悉吧。如果是谈家庭内部，让我的孩子像做牛做马一样去挣钱，钱又不能用在他身上，那叫家庭内部的剥削，那家庭内部的暴力就是指对家庭成员进行殴打——说到暴力了，殴打，人身伤害。这个时候有意思了，我们经常提到“家暴”的时候，尤其是《反家暴法》的时候，有一个词，叫做“冷暴力”，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听过，“冷暴力”是不是暴力？在司法和法律中，冷暴力的定义界限有点难。大家要知道这个困境，或者说这个界限。暴力是可鉴定的，为什么？是伤害结果可鉴定。丈夫把老婆给打了，打完以后报警，报警以后第一件事情是要做什么？做伤害鉴定。出来了，一看结果，是轻微伤还是轻伤，还是重伤，这个鉴定结果就可以支持它到底应该进行行政处罚，也就是我们所说的治安处罚范围，还是要进行刑事处罚，就是构成故意伤害罪。这样的话，家暴的问题最终是可以进行科学客观的评量的，跟伤害有关。

但是，如果把所谓的冷暴力也纳入进来，它会有两点难处：第一，冷暴力的取证比较难。在家庭暴力中，如果把“冷暴力”也加上，那怎么取证？取证的过程中如果有录音，有全程的家庭语言暴力录音出现，比如说父亲骂孩子，他用语言去骂孩子，骂孩子什么？“你就是每天在家里白吃干饭，你天天怎么怎么样”，你把它录了，现在问题就来了——第一，录音的真实鉴定可能很麻烦，不太容易全录上，真正构成处罚。第二个还有个什么问题？就是里面的尺度——也就是你说“冷暴力”的前提条件是什么？是对我的心灵，对我的精神造成的伤害。一个是我的心灵的接纳程度是很主观的，有些人骂的话都收不到，把骂的话不当回事，是有这种情况的；但也有的人超级敏感，你把音都录下来了，但是那个内容到法官那里，法官都没觉得这事怎么样，但是当事人就觉得这事非常过分，造成了伤害，所以这两点都很难。第三点就是赔偿——就是现在我想去惩罚这个人，或者说要用民事的方法来做赔偿，这个东西怎么定量？

所以，我们要理解“冷暴力”或者是“言语暴力”这些状况，它和我们现在所说的《治安处罚法》和《刑法》上的真正的暴力，尤其是家庭暴力还不完全是一回事。我们现在最起码在家庭暴力的部分有非常清晰的界定和保护边界的，这是我们要了解的。所以，当我们去为家长，因为很多都是家长组织领袖，你在为家长们做咨询的时候，如果是很正式的咨询，千万千万别说“关于冷暴力我们也要去告一下，冷暴力我们也要去找妇联，找什么”，很难的。它只是现在一个倡导的方向，但是从司法角度来讲，现在暂时还比较难做，各种实施的困境都是存在的。

什么叫“凌虐”？“凌辱”大家知道，“虐待”相信大家也知道。那你看，在家庭中所发生的凌辱和虐待是什么？举一个例子，就是所谓“凌辱”这件事情，自己打自己的耳光。我不动手，你错了，你自己打自己的耳光。如果是家庭成员，或者是父亲直接打自闭症孩子的耳光，这叫什么？这直接构成暴力。但是什么叫凌辱？我不打，我让你自己打，或者我让你求我打你，这都叫凌辱。凌辱在这里是什么？凌辱是伴随着人格贬损的，比如说长期下跪，一跪跪两小时，你敢起来？起来我就打折你的腿。你看，暴力的部分没有直接使用，但是这时候对他的人格进行了凌辱，当然它也会有虐待性的效果。

我们谈的“虐待”还有什么？断水、断粮，这种虐待是家庭中的主要劳动力或者是家长对待自己的父母，发生虐待，就不给饭吃了，不给水喝了，就呆在床上，你吃喝拉撒就在床上吧，吃喝谈不上，拉撒就在床上吧——这是典型的虐待。那我们对于孩子呢？对于心智障碍者呢？在家庭中，我们之前给大家讲过，就是在欧美过去都有这种“阁楼少年”，不让他参与普通的家庭生活，也不让他到社区里去，那怎么办？好，你就在阁楼里，那个小阁楼的空间再臭，那也是你的。但是你会发现，如果这样的话，其实都构成了虐待，也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凌虐”。

02家庭外部存在的风险

这都是站在“家庭内外”四个字角度，我们把家庭内说了，那家庭外能不能发生剥削、暴力和凌虐？一样的，但是要注意是刚才这三种形式。举一个例子——我们所说的剥削，大家也知道我们所说的“盲井案”，各种强制劳动，在我们讲“就业”那一条给大家已经讲过了。那豆腐坊里的，豆腐坊就是北京通州发生的这个案子，就是找了一群的成年心智障碍者，把他们关到了豆腐坊。而且这个豆腐坊在通州农村，它不在北京市内，就在通州下面的农村。这个房子还是几进几出的那种，就是大院，别人也进不去，大门外面一锁，别人也看不见，嚎两嗓子都没有人听得见，心智障碍者在里面做豆腐。

什么是剥削？凡是强制劳动，其实都会伴随我们所说的“经济上的剥削”。你帮我把活干了，但是我没给你足够的钱，这是不是经济上的剥削？这就是剥削。我为了让你干好活，让你听话，我打你作为惩罚。大家想想过去我们看到的那些解放前的片子里的农工，随手小鞭子就抽上去了。我可以告诉大家，在心智障碍者被强迫劳动这些案件里，跟黑社会里的农奴，跟黑社会里被强迫劳动的这些童工待遇是一样的——打，而且是非常狠。

打完了，也没有什么医治，也没有擦点什么，能通过擦点药，通过什么来做一些恢复，就是打。在这种情况下没有凌虐，大家知道，我们这些心智障碍者，如果涉及到被强制劳动的时候，他们住在那里，像豆腐坊的就是住在豆腐坊里，不会说还有什么宿舍，想都别想。在贵州，在江西，那些被强制劳动去做建筑工地的，一般就会睡在预制板上。吃饭吃什么？吃饭吃的就是大木桶，里面就是那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一混，谈不上什么肉、菜，基本上就是糊糊、汤加上一点菜叶子，有的时候整个形状看起来就跟猪食一样，比猪食还不如。像这样的状态对待人都构成了凌虐。

所以，我们当讲到社会外的剥削、暴力和凌虐，这三个词加到一起的时候，都和强制劳动、非法工作建立起了联系。而心智障碍者，昨天我们不是讲人生完整性吗？实际上，对于坏了心的雇主或者这种罪犯而言，心智障碍者实际上是非常好的劳动力。大家可以想一想为什么？第一，胳膊、腿不缺，该干的活，尤其是体力活都能干。第二，脑子简单，没有那些唧唧歪歪的事，不会去想办法，出主意，更不会逃脱，只要把他们限制住就可以。第三，有的心智障碍者长得还挺魁梧，对于一些重体力活来讲能够吃得下，能够干得了。在这些坏人眼中，这是多完美的劳动力呀。

如果你把“劳动力”理解为像牛马一样的生产力，他又能干这些活，脑筋又少，给不好吃的，拿棒子也能吓唬住。大家看，这结合起来其实他在做的是什么？在做的就是没有把人当人了。这就是奴隶。奴隶还加了一个身份上的卖身，而现在所说的这种情况，强制劳动这种情况，是没有卖身，是限制了人身自由，对心智障碍者是这样。

第二，往往同样构成这样的情况的，从家庭内外角度来讲，易发生剥削、暴力和凌虐的其实是什么？儿童和老人。残疾人、儿童、老人都是在家庭内外被剥削、暴力和凌虐的重点人群。所以，《联合国残疾人权利公约》必须有这一条，把这个问题写出来，这是我们大家要清楚的。

03社会化能力的提升需要专业支持

所以我们的孩子，也就是心智障碍的人士在社会融入的时候一定要训练一种能力，叫做“走失后如何被找到”，走失后不要乱走，如何去求救，这都是我们在城市探索、在社区融入活动中必须要做的安全意识教育以及安全保证项目，它太重要了。因为什么？因为如果不做，我们的案主一旦走失，其他的生命危险当然有，像被车刮着，被水坑淹死，大家知道，我们遇到过水坑里面淹死的，走失的案主就是被淹死了，只是很浅的水。还有什么？还有就是我们要防范案主走失之后被人贩子拐走，要防止心智障碍者因为社会参与技能较差，对于社会中存在的坏人没有防范意识，两句好话，或者半个馒头，在走失之后就能跟着人走。所以，对于社区参与的尺度，不仅仅是要想社区参与，或者叫做提高一个人的行动能力、社区的城市探索能力的提升，它不仅仅是为了融合教育、支持性就业，还有社区自主生活，它还有很重要的一个功能，就是防范在社会融入的时候，社会中有坏人把我拉走了，把我拐骗走了，限制我的自由，却让我为他进行免费的劳动。

我们相信，哪一个父母都不希望自己的孩子陷入这样的风险之中，但是这样的风险是现实存在的。所以我们谈“社区化的服务”，谈“融入社会的服务”，这是必须得做的。有的家长说，“我的孩子我始终就看在身边，我都不离手，眼睛总在我的视力范围之内，我就安全了吧？”不安全。为什么？就是你把孩子始终拿绳拴着，那就会出现一个困境，这个孩子的独立能力一直没有，一直是家长在看着。那问题来了，家长能看一辈子吗？哪个家长能长生不老？这根绳拴一个成年人，拴到他30几岁，你自己长生不老？他不会因为不参与这种社会融入能力的训练就变得更安全了，没有这种事情。有的是什么？有的是他如何去参与社会训练，提升防骗防拐的意识，并且具备走失以后能够求助，能够联系得上父母的能力，才能解决问题。

刚才说了，小孩和老人都是这类问题的易被害人群。但天底下现在有没有一个NT孩子的父母想的是“我的孩子，我一辈子不教他这些，我看他看一辈子”？会不会有人说“我们家老人进入了阿尔茨海默阶段了，为了防止他被骗，我就不让老人出门了”？阿尔茨海默老人如果不接触社会，那就恶化得更快，接触社会能够延缓退化的进程。那我们说，为什么到了心智障碍者这里，就有大量的家长以一种超级保护的“老豹子护小鸡”姿态把孩子死守在身边？我们经常说这类的家长，他们的名字叫什么？叫做“看守”。大家都知道这个来自监狱，你的功能就是看着你的孩子，守着你的孩子。至于孩子自身的能力是否有提升，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为什么？很多提升孩子能力的事是需要专业的，是需要花钱的，我们家也花不起这个钱，能看守一天算一天，真出事的时候，因为孩子自身的能力完全处于被动的监管之中，他的社会能力没建立起来。

所以有的家长以为，我不去就业行不行？谈什么知识性就业？谈什么社区居住？都是你们这帮所谓的专业人士忽悠我们家长的，我们家也没钱。大家注意，就在北京，越是北京本地的家长，越是那种老北京人，就特别愿意有这种态度，我们遇到的太多了。也没钱，拆迁那点房钱哥几个一分，已经不剩多少了。我有空带着孩子，干什么还要花一个月几千块钱把这个孩子送到慧灵，送到利智去？没必要。有空我们爷俩多吃点好吃的就行了，我在一天就有他的一天——好多家长是这个思路，看似有的时候是平民化的、比较现实的角度考虑的一种对待孩子的方式。

他们为什么说这话？或者什么场合说这话？是因为我们做了很多场，好多年一直连续在做的就是托养信托制度，在推荐这件事。很多老北京的家长一听说“信托”这件事要好几百万，我们哪里出得起？算了，我也不想那么多了，我就按照我北京市的家长生活方式来。我必须得客观承认，就是信托、托养这个事情，有的家长说的是对的，这真不是普通家长做得了的事，因为它本身针对的就是高净值人群。

但是我们三四线的家长、农村的家长针对孩子，针对他自身能力的成长，他没事可做吗？他真的不该融入社会吗，他真的不应该去训练所谓的就业能力吗？哪怕你周边没有什么世界五百强去给你搞什么支持性就业，但是你的孩子未来总得要有尽量的独立去生活的可能性吧，总得在就业上能干点什么就干点什么吧？总得让他白天一天24小时，就是说白天8小时有地方呆，一天24小时内能够跟自己家人以外的人接触接触吧？因为这些你不做，实际上我们的孩子就始终处于一种社会接触非常弱的状态，那一旦社会中有坏人在，坏人要把我们的孩子给弄走了，他可不惯着，剥削、暴力、凌虐就等在后面。所以我们说，谈知识型就业、谈社区融入、谈城市探索，包括受教育都是在做什么？都是在做一个准备，这个准备就是自己把自己的能力提升起来，不能总靠父母。

04预防措施与及时报告

第二部分，“缔约国还应当采取一切适当措施，防止一切形式的剥削、暴力和凌虐，除其他外，确保向残疾人及其家属和照护人提供考虑到性别和年龄的适当帮助和支持，包括提供信息教育，说明如何避免识别、报告剥削、暴力、凌虐事件”。这个指的是什么？面对这样的事情，得有个机制。那这个机制谁要懂？就是我们的残疾人本人，心智障碍者本人以及亲属，包括保姆、护工、PA等。那你看，他这套机制是什么样子的？刚才其实我们讲了一部分，就是我们如何做应急，如果发生走失，如何能够快速求助，这属于暴力凌虐预防中的一个环节，它是预防环节。第二，假设这种暴力凌虐真发生了呢？真的发生以后，谁有报告义务？向谁报告，如何报告，哪些渠道能报告？

所以你会看到，它区分了什么？区分了预防措施，建立起一个机制来，给残疾人的家庭，包括亲属，跟大家讲，“像我们今天讲课一样，这些事都不对，暴力凌虐这些都不能有，如果发现了就告诉我”。这个“我”是谁？是政府。但是，是哪个政府？你是找残联还是找民政局，还是找街道？大家可能就不知道这个渠道是什么了。很简单——110。凡是涉及到剥削、暴力、凌虐的，直接打报警电话。你不用去区分这个事情对不对口，对不对口都由110一站式统一处理，而且是“接报必出警”。这是一个统一的口子，是我们国家为公民提供安全保障的一个统一的口子，110报警就好了。所以你看，这个渠道解决了前期的预防教育，我们现在做的工作也是这个工作——给大家做预防教育。

更重要的是在发生的当场，我就看到了暴力、凌虐和剥削，我作为一个普通公民，或者我还可能是亲属，我很有可能是照护人，你说我要做什么？我要不要和暴力、凌虐和剥削的人当场发生冲突，马上捍卫我们的心智障碍青年？这个是我们在做这种培训的时候，大家最困扰的一件事情。告诉大家——身份不同，动作不同，这是一个很标准的原则。第一，我们再看，刚才说到的是家庭内外；又是两种情节，那我们分别来说，如果这件事你作为PA，你作为康复师去做上门康复了，做PA，你陪同孩子上小学，某一天早晨，你发现孩子脖子上有被掐的紫色的印记，孩子明显身体不舒适，你作为PA要怎么办？你本来是做上学支持的，但是你发现你的案主身体上有外伤，而且可观测——告诉大家，PA不能直接报警，要向他的督导进行汇报，由督导根据实际状况和他所受的紧急状况处理的培训去调查，去咨询以后才能报案。不能说PA看着有伤，因为儿童身上如果真的出现了这种掐痕，淤血很严重，那就都是非常危险的情况，再危险PA也不能直接报警，你要找到你的服务负责人或者机构的主管，由单位以谨慎的态度来做这件事情。

第二，我们经常说的，其实保姆有时候生活在这个家庭里，是家居生活的一部分。保姆看到家里的男主人，就是户主打他们家小孩，用那句话描述，就叫做“往死里打他们家小孩”，保姆该怎么办？首先来讲，因为保姆不是我们的受训人员，不是我们的直接相关人员，实际上对于保姆而言，他是应该去报警的。因为在这个过程中，如果他信息不传递，那很有可能会出现重度伤害或者死亡。假设情况很严重的话，不是说打两耳光，保姆就报警了，保姆不需要这种意识。但是他看到的是一个刑事犯罪正在进行的过程，那他可能要直接报警。但是大家要想清楚，这类保姆真报了警了，他的工作也没了。这和他的利益直接相关，所以他会权衡。

还有一种情况，就是老师、班主任，班级里有一个融合教育的孩子，是夏天，在这个孩子上学来的过程中，孩子穿的衣服的胸口处突然看着一片红，孩子的情绪相当低迷，请问班主任该怎么办？按照我们国家的关于儿童权利保护的相关规定，这个班主任必须上报。他也不能直接报警，班主任必须上报谁？上报学校的校领导，是否报警由校领导决定。而且校长在此时有非常明确的儿童权利保护义务，义务人不是班主任，而是校长。

所以我们会说，你会看到这几种不同的关系，在家庭内部的时候因为涉及到父母，这是一个相当敏感的过程。而且还有一点，就是你能观察到人家家庭的人往往都是有特殊关系的，否则你是不知道的。第二个部分，家庭之外，这时候就出现了所谓的“公民举报”。那你看，现在这事是什么样子？就是我由于意外，在去买豆腐的过程中，我在通州买豆腐的过程中，看到了几个心智障碍者，我在前台买，心智障碍者来送，送的时候送慢了一点，就被雇主一脚踢翻了，那个孩子可怜巴巴地说话，也说不出来，你一看就是智力可能有问题，而且你还知道这个人不管这个做豆腐的人叫爹。那怎么办？这个时候，公民都可以举报。他预计、猜测这里很可能有心智障碍者的伤害或者自由限制这项行为的时候，他当然可以举报。

举报完了，如果公安派出所来查证了，没查出来，没查出来就没查出来；但是我作为公民，我有举报的义务，同时也是权利。因为这涉及到残疾人的权利保护，涉及到儿童的权利保护，每个公民都有这样的义务。当我们看到这样的暴力的时候，我们现在对所有伙伴讲，我们都不鼓励大家直接站出来进行所谓的“见义勇为”，但我可以告诉大家，凡是能够以剥削、暴力和凌虐进行强制劳动，对残疾人进行强制劳动的，都会涉及到黑社会有组织犯罪，就是构成三人以上犯罪集团，这基本上是标配。为什么？这活人少了干不了。

所以，任何一个举报者，哪怕你是专业调查记者，你是深度的专业调查记者，都要注意自己的安全性保护。我们可以理解，你不出手，兴许当事人会受到更进一步的伤害。但是以公民个人对抗犯罪集团，并且他能够以施暴来驱动心智障碍者进行工作的时候，你作为举报人，站出来见义勇为有可能具有高风险，容易对你本人进行伤害或者连你一起都被自由限制的这样一种状态。所以我们不鼓励任何公民见到这种情况以后直接出手去阻拦，第一动作都是报警，这是我们的一个标准操作，一定要想清楚，面对犯罪集团，你一个人很有可能没有结果，别人救不了，你救不了他，还把自己搭里面了。

05防范措施与工作人员培训

我们再说“识别”，你看，避免、识别和报告，这是三个内容。我们对于相关的专业人员要进行这样的培训。什么是相关的专业人员？社工是不是？天天在社区里工作的社工是不是相关专业人员？而且在他的职务上，他的工作有相关性，那他就应该能够做到避免心智障碍者被拐卖、被强制劳动、被虐待这些事情的发生，他有这个意识，他要去主动地设计活动，设计项目，设计机制去避免。同时，“识别”，刚才说了，你怎么就能看出来人家的豆腐坊里面打的那个不是他自己儿子，而是雇员，或者说是被他强迫劳动的人？识别是一个技术过程。至于“报告”，我们统一指报警。这些系统我们大家都要知道，他对于心智障碍者的安全是很有用的。

还有一点，我们要有“识别”的这一部分，要有一个能力——就是很多进行剥削、暴力、凌虐的案件都是打着叫做“正常就业”的部分来的。要劳动合同有劳动合同，要招聘人员有招聘，还有面试，还有体检；但进来了以后，就不一样了。因为大家也知道招工有时候是异地招工，他就像推销员一样，上你当地去推销他的企业好，有的家长糊里糊涂地就让人把孩子给带走了。

那我们再说一个，谈到剥削、暴力和凌虐，大家想没想到传销？传销里面发生的全部事情就是剥削、暴力和凌虐。什么是剥削？我让你去骗你的亲属给你卡上打钱，或者买哪些货物，钱进我兜，是不是剥削？暴力是不是用殴打的方式，用禁止逃跑的方式，用几天不给饭的方式让当事人进行所谓的“归顺”，让他不敢反抗？凌虐呢？精神摧残、辱骂。在“凌虐”中，大家知道洗脑也是一种凌虐。什么是“洗脑”？洗脑是将某一些错误的观念、荒谬的观念、有害的观念强制灌入一个人的思想意识。这意味着什么？当然是侵害。那你看，我们谈到的传销组织，不就是干这个的吗？但是传销组织整体的外观在前期的时候又看似会销什么的，一切都很正常，到社区里面动不动给老人送这个送那个的这种事，都看似很正常。

所以我们要知道，剥削、暴力和凌虐是有迷惑性和阶段性的，还有“前店后厂”性质，因此要有识别能力。所以我们会看到，当谈到传销的时候，这件事可就厉害了。刚才说的“易被害人群”是指残疾人本人，还有我们所说的老人、儿童，他们容易发生这样的事情。但是到了传销的时候，你会看到它更高级。传销的时候，好多人是所谓的健全人，所谓年富力强的人，所谓在社会中应当成功的人，很多期待成功，但是觉得自己没成功的人。这么来看的话，延展一出来，你就会发现免于剥削、暴力和凌虐并不是所谓弱势人群的专有风险，暴力、剥削和凌虐可能是每一个人都有的风险。怎么办？进行防骗教育、防拐教育。要在社会中融入各种所具有的风险，并展示给心智障碍者。

但是我问一个问题。我们做这些工作的人自己，我们现在为心智障碍者服务的这些服务者自己是否充分认识到我们也可能面临着剥削、暴力和凌虐？我们自己对这个部分有意识吗？而且我们自己作为社会中的人，作为家庭中的人，我们是否分析过我们在自己的家庭中，在自己的亲密关系中，有没有被剥削，有没有被暴力，没有被凌虐？如果是我们从事这个行业的人，我们这些所谓的老师、所谓的社工、所谓的特教老师、特教人员、康复师，当我们自己的世界、我们自己对社会的理解非常单纯、非常单一的时候，你整个的知识面中法律意识打不开的时候，你面对心智障碍者提供的服务能够让他去开拓视野、增长见识，并且具有危险防范意识吗？因为在家庭关系和家庭之外的关系中，我们自己很有可能就处于这种关系之中。

举一个例子——PUA的事。什么是PUA？谈个感情，谈个恋爱，你不给我钱就是不爱我，把钱都往外转出去。大家都觉得这事好像听起来根本就不靠谱——告诉大家，在公益领域，为了谈恋爱，很多做维权的公益机构女性都能够几十万、几十万地往外转，自己总共攒了10万块钱，又从朋友那里借了20万块钱，就能转给一个根本不认识的人，在网上说谈恋爱；PUA、杀猪盘——那请问，当我们的工作人员自己都是这样的警惕度，自己在社会参与过程中警惕度都这么弱的情况下，你能教会心智障碍者如何避免剥削、暴力和凌虐吗？

还有家庭中的暴力——自己在家庭中，我们和父母的关系、我们和爱人的关系健康吗？我是东北人，东北人所谓的“大男子主义”的事情现在一般好像不多，但是我们仍然见到有。我那个工作人员，50几岁，自己都被老公经常殴打，经常满身是伤。她做托育员，照顾我们的心青年，你让她去给心青年讲如何避免家里爸妈打自己，这也说不通。所以我们说，就是这样的事情，其实很重要的是工作人员本身要经过相关的培训。

我们再说一点，父母。其实这些免于剥削、暴力和凌虐的知识，本质上来讲应该是父母教的，父母才是第一责任人，监护人才是第一责任人。但是呢？在我们心智障碍家庭中，大家看一看，孩子两三岁诊断，6岁以前离婚的有多少？当父亲的不尽职的，跑掉的，或者找茬把婚离了的，抛弃抚育责任的有多少？有的妈妈是女强人，可以振作起来，把孩子一手带大。我们见过很多这样的，非常了不起。但是也有很多的妈妈忍辱负重一辈子，就算老公没离婚，也忍辱一辈子，那她怎么样能够教会一个孩子维护自己的权益，防范别人对他的侵扰？这太难了。所以这些部分是一个大的社会问题。但是关于免于剥削、暴力和凌虐的这个主题，你在心智障碍领域听过吗？有人讲这些事吗？各个机构觉得《公约》里的这一条被提到过吗？很少。

06政府部门与公益组织的责任

“为了防止发生任何形式的剥削、暴力和凌虐，缔约国应当确保所有用于残疾人服务的设施和方案受到独立当局的有效监测”。这都是翻译的错误，大家要知道，这个所谓的“独立当局”是指独立第三方的意思，指一些公益组织。这就是我们前两次课所说的，比如说福利院应不应该有第三方定期进入，去看看里面的孩子生活质量怎么样？聘用残疾人服务的工厂应不应该有第三方定期代表独立的监察身份去看一看孩子在里面的就业状况如何？你不能光说这个国家有就业保障金，就业保障金你不交，就要交罚款，要不你就聘用。但是有一个问题——聘用了以后什么样，你有没有强制劳动？谁去检查，有没有？《公约》中要求有一个独立第三方来检查。但是我们这里有人做吗？到现在为止，应该是民间想做，但是没做成；但是它是有必要有的。

往下，“残疾人受到任何形式的剥削、暴力和凌虐时，缔约国应当采取一切适当措施，包括提供保护服务”。注意“保护服务”——保护服务谁来做？公安机关。“促进被害人的身体认知功能和心理的恢复、康复及回归社会”。大家要知道，一个人如果被剥削了、被暴力了、被凌虐了，这都是非常痛苦的记忆，不光是身体上的损害，还有精神上的严重损害。那么，回归社会，一开始先是初级保护。刚才说要有识别报案，报案以后要进行快速保护，什么人身保护令，这些要有；保护的措施和机构要有人去做，但同时，还有回归社会。他要重新信任社会，要重新理解就业的重要以及如何安全就业。这些部分都是要做的，而且绝大多数是我们服务机构未来要做的。

所以你会看到，成年服务的复杂性相当之高，社会有多复杂，我们心智障碍者所应该获得的服务就应该有多复杂，这件事没法简化。“上述恢复措施和回归社会措施应当在有利于本人的健康、福祉、自尊、尊严和自主的环境中进行，并应当考虑到性别和年龄的差异引发的具体需求。”——就是你的自主。你都好不容易从剥削、暴力、凌虐中走出来了，最后在新的环节里，还是别人替你做主。我为你好，你过去都惨成这样了，你来按我的新方案来，我这才是最好的，你别自己想——多可怕？那不就是新一轮的生命被别人控制的循环吗？“缔约国应当制定有效的立法和政策，包括以妇女和儿童为重点的立法政策，确保查明、调查和酌情起诉对残疾人的剥削、暴力和凌虐”。

大家听到这一条的时候，一定要把整个事情穿起来看，最后这几条是什么？是发生了这样的事，要有人去举报，要有人去检举。让事情能够得到关注。所谓的关注是什么？就是有职权部门介入这件事。第二步，职权部门要介入这件事，要提供保护，所有的社会重建，所有的社会再融入过程是要由公共部门主导，因为前期保护完以后还要再让他回归社会，这是第二部分。第三部分涉及到了行政部门，涉及到了司法部门，尤其是司法部门。如果前面说的这些剥削、暴力和凌虐都构成了犯罪，必须要追究，必须要惩罚，否则就会持续这个样子。

在这里我们就会看到，整个“第16条——免于剥削、暴力和凌虐”的条款，我们在真正详细学习的过程中，大家要知道，一定要结合中国的《刑法》和中国的《自然管理处罚法》，这两个法律要是不学，你是没有办法处理好这一条的。当然了，我们也说，这一条其实对于家长组织而言，我们是有这个意识的；对于服务机构而言，有这个意识就好。因为当你观测到、发现了相关事情的时候，大家一个是可以直接报110，第二也可以随时联系我，因为过去的十几年里，我们一直在从事这样的工作，在融合教育也好，在就业也好，这些事上如果有一些咨询，各个方面可能是收费的，因为它是知识的一种提供，是知识的一种输出。

但是凡是涉及到身心障碍者的权益保护，涉及到身心障碍者受害、被害，肢体上形成人身完整性破坏的时候，凡是发生这种事情，我们全国的整个支持团队从来没有人会提到还有什么费用、还有什么钱，因为大家在保护心智障碍者的生命存在、他的健康存在这个问题上都是高度一致的。所以，在这个部分，因为要有一些专业律师在，要有相应的公安以及司法的一些配合在，这是普通的家长组织和普通的服务机构可能无法胜任的，大家确确实实可能不胜任这件事。那怎么办？只有我们全国联起网来，有专门的残障领域方面专业律师为大家提供服务，提供咨询，我们才能更好的保护我们的心智障碍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