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心二元论”的干预是无效的

笛卡尔，法国17世纪著名哲学家、物理学家、数学家、神学家，堪称17世纪欧洲哲学界和科学界最有影响力的巨匠之一，被誉为“近代科学的始祖”，留下名言“我思故我在”（“I think, therefore I am”）。所有读心理学的学生最早接触的理论就是笛卡尔的“身心二元论”，虽然早已被证明是错误的而被抛弃，但它还是以各种各样现代时髦的变体回到了你我身边。比如，有人认为心智与大脑有关，但将心智看作运行的计算程序，或者是功能性模块；也有人认为大脑与身体有关，但将身体看作对大脑的生命支持而已。

笛卡尔的错误是将肉体（大脑）与心灵分割成两个毫无关系的部分，认为推理、道德、肉体的感觉或者心情存在于肉体（大脑）之外。这个观点就当今社会而言，任何人一看就知道是错的。但是我们在实际工作时，需要考虑到心智、大脑和肉体关系时，情况并非如此的泾渭分明，笛卡尔的错误还是深深地影响着我们对意识的认知。

孤独症被诊断是基于各色各样的量表评估，如果评估出一串的“能力缺失”、再加上一些“孤独症行为”，就会给予孤独症的诊断。专家、家长都认为，把缺失的“补上”、把多余的“孤独症行为”“拿掉”，那么孤独症孩子就“正常”了。“补上”，按照常识，就是“教”！“你不会的，我教你！”，一周40小时的高强度训练，不行就再给予强化物来作为一种奖励，这种干预方法受到了行为主义理论的强烈支持；“拿掉”，按照常识，就是打、骂、大声呵斥、关小黑屋等，希望给与足够的教训后，会减少此类的“孤独症行为”。

这种所谓的干预方法，实际上是缺乏在认知科学的基础上对孤独症的认识所致的。我很希望家长能够对以下三点有充分的认识：

❖“能力缺失”和“孤独症行为”是孤独症者异常的大脑功能性结构所致；

❖“孤独症行为”是异常的大脑功能性结构与不合适的环境相互作用的结果；

❖“孤独症行为”是孤独症者对周遭环境的应对策略。

脱离了对此三点充分理解的干预，就是典型的“身心二元论”在孤独症干预中的还魂，因为把“缺失”和“孤独症行为”剥离于大脑及肉体来看待。打着个案干预的旗子，也只不过是同一菜谱下的不同菜名而已。

❖ 大脑“上层”脑区和“底层”脑区共同维持大脑的知识、注意、记忆、语言、计算和抽象能力等理性部分。

 ❖ “底层”脑区控制着机体的存活、情绪和感受。

 ❖ 理性受控于情绪和感受。

 ❖ 理性、情绪和感受又根植于躯体。

 ❖ 意识是对环境无意识的涌现。

大脑的功能性结构决定着行为能力的高低，什么样的功能性结构就对应着什么样的能力（排除环境因素）。不顾孤独症者的大脑功能性结构的特殊性，一味地要求、训练，非但不会有效果，反而滋生问题、刻板行为。好比，要求你天天高强度训练、再许诺巨大的奖金，让你破世界百米记录，这个你可能做到吗？

这种干预方法，在通过惩罚性手段来减少“孤独症行为”时，忽视孤独症者并不明白受到的惩罚与“孤独症行为”间的关联性；在实施说教时，忽视了孤独症者学会的技能与在实际生活中运用该技能是完全两回事。而我们应该做的是，对一切予以充分的理解和关注，而非只是一味要求他们学这学那，不顾他们的困难与感受。任何干预如果不会涉及到大脑功能性结构的改变，都是不会有效的，反而有害。

这种无效干预存在的原因，就是（1）我们面临的“困难问题”、“他心问题”所致的，（2）我们很难理解我们的认知、意识等主观世界，（3）我很容易理解主观以外的世界。

至今为止，尚未发现是借助认知科学的最新成果来求得的干预方法，几乎都是把心智与肉体（大脑）分开对立的，干预方法仅仅涉及如何训练弥补“缺失的能力”和如何限制“孤独症行为”，并没有提及有效的干预必须要涉及到大脑神经功能性结构的改善。如果有个案计划，也只是选择做蛋糕还是跳绳差别而已。但是方法提供者不会承认自己是 “身心二元论” 者。他们方法也不会涉及到孤独症者本身机体及周遭的物理环境和社会环境，周遭的人、物、事被严重地忽略了。

我反对此类干预方法。

❖ 1.不仅仅是因为心智存在于躯体并为躯体而存在，人类大脑和躯体构成不可分割的机体， 这个机体的整合依赖于生物化学和神经调节回路的双向互动；这些回路包括内分泌、免疫和神经系统。

 ❖ 2.机体以其整体和环境互动：躯体或大脑无法单独进行这种交互过程；我们称之为心智的这种生理过程来源于人类结构和功能的整体，而非只来源于大脑。只有在特定的环境与机体互动的背景下，我们才能完整地理解心理现象。

 ❖ 3.更希望在干预中，考虑到大脑的功能性结构、功能性结构间以及全脑是如何运作、什么样的干预设置会涉及到那些功能性结构改变，如何处理环境使其适合于孤独症者认知的良性发展，从而真正帮助到孤独症者。

心智是具身-生成的，我们的大脑、肉体及身处的环境制约着我们情绪、感受、认知、思维、意识。

让我们再来重温一下：

❖ 认知科学是一门全新的自然科学，而它不同于其他实证科学的地方是它紧密地与哲学相联系着。涉及了哲学、心理学、人类学、社会学、语言学、神经科学、计算机科学。

 ❖ 研究意识是研究存在的本质，但却并非是物理学和其他科学研究的那类存在。因为物理学和其他科学研究的是诸如原子、星系、海洋、细胞、时空等客观存在，而意识是研究我们个人（personal）存在的根本性质，我们的主观（ subjective）存在，作为一系列主观经验之我们的生活。

然后让我们再思考什么是有效的干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