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焦与游戏治疗——简德林聚焦理论的概括与总结

引 言

在我还是与学习困难儿童工作的老师时，有一个聚焦项目开启了。

1994年，我的工作目标是通过聚焦的方式提高这些困难儿童的专注力。所以我最早就参加了该项目。

我们在该项目中用到的聚焦方式是一个精简过程，该过程基于简德林提出的以来访者为本的方法。我们每周上两次课，在课堂上和大家一起练习“创造空间”。“创造空间”是聚焦过程的第一阶段，从“进入自己内部”开始，搜索身体对情绪体验或其他体验的表达（体会）。体会一定要被描述出来或被画下来的。这样，孩子们就能有机会去谈论聚焦的体验。这整个过程是在孩子可以表达自己的氛围中进行的。

例如，当我们开始的时候，一个女孩可能立即闭上眼睛，而一个男孩很不安，他可能不敢闭上眼睛，但最终他还是静了下来，在不打扰别人的情况下画出了那一刻出现在他身上的体验；另一个男孩可能带着“良好”的观察做出反应，还有一个男孩可能会说他不知道该画什么，但他呆在自己的世界里，不需要指导也还是画出了点什么。过了一会儿，当孩子们习惯了这个方法，他们便会发现“和你自己待在一块儿”的过程是个十分平常的事儿。

对于所提出来的问题，这里没有“现成的”答案，但孩子能学会一种新的方式来表达他们的体验；这种方式给了他们休息的空间和某种宁静的状态。在某些情况下，我们有必要与孩子进行一个单独的、更深入的谈话，但这种需求要由孩子自己来表示。

这整个项目由一名儿童心理治疗师领导，他是学校的咨询师。但该项目仍处于发展阶段，还需要进行扩展。加拿大、芝加哥和日本也开展了与孩子“创造空间”的活动。本文主要展示了简德林“以来访者为本”的聚焦方法是如何应用于与儿童的游戏治疗中的。

本文首先对简德林的聚焦理论进行了概括总结，随后概述了“聚焦”所希望达到的目的。接下来会呈现聚焦技术应用于儿童工作的实际案例，在这一部分会着重强调与儿童工作的哪种方式具有治疗作用，尤其是在以来访者为本的过程中，决定哪种干预方式能被来访者接受。然后，我记录了与一位儿童心理治疗师访谈的几个要点，并讲述了我自己的工作中对理论所做的调整。最后，我调查了在儿童聚焦工作中能做和不能做的事情。

简德林的聚焦理论

二十世纪60年代，在“后以人为中心”时期，尤金·简德林开发了聚焦技术。尤金·简德林是一位哲学家、心理学家，也是芝加哥的心理学讲师。

聚焦是一个精心搭建而成的变化过程，它以一种完全自然的方式，让人感受发生在自己体内的一切。通过聚焦，你可能会接触到一个“东西”，这种东西比想法或情绪更加隐匿，而且能被身体感知。身体会表达这些困扰你、触动你或冒犯你的东西，通过专注身体对这些东西的表达，来创造出内在的空间，使你对空间中的东西有所觉察，并得到一个改变的机会。在聚焦过程中，你能够体验并认识到内部的变化，因为这是一种身体的感觉，身体可以感知到这些变化。虽然简德林认为要把自己从这样的身体体验中拎出来，改变才会发生，但这些改变也无法通过简单的说话或哭泣来实现。

聚焦者和倾听者

聚焦者

关于聚焦者的态度，有两个要素：首先，他/她必须进入一种温暖、自由、开放的状态；愿意体验任何事情，即使这件事可能是沉重的或消极的。他/她也必须意识到，聚焦的内容是他们自己的事，无论出现什么东西都是真实的，治疗师或倾听者对此产生不了任何影响。

治疗师/倾听者

倾听者必须带着同情心和积极的态度来完成这项任务。倾听者可以通过复述聚焦者的观察并尝试镜映他/她所描述的内在感受，来让聚焦者意识到倾听者倾听的品质。当聚焦者真正感觉到他被倾听，就可以体验到轻松的感觉并感受到自己内在的空间。

倾听者不给建议，不问不必要的问题，也不解释他/她从聚焦者那里听到的东西。倾听者只做观察，这样的观察能够保护或促进聚焦的过程。

由爱思莲（1969）提出的非指导性的、以来访者为本的方法的八个基本原则，总结如下：

1、治疗师与来访者之间必须有一种温暖、友好的关系

2、治疗师必须无条件地接受来访者的境况

3、治疗师必须对这个过程中发生的一切都持有耐心、宽容和欣赏的态度。

4、治疗师/倾听者要注意识别来访者所表达或反映的感受。

5、聚焦者要有机会去解决自己的问题，做出自己的选择，并开始一个发展过程。

6、治疗的过程应该是缓慢、渐进的，而不应操之过急。

7、不能有“指导性方法”的建议，不能把来访者引导到任何一个特定的方向。

在这一点上，我应该指出，设置一节聚焦治疗是一项指导性的活动。 “显然，简德林为治疗师更具指导性的态度营造了空间。治疗师可以有意识地进行构建，并影响来访者和来访者的体验。这仍然是以来访者为本的方法的一部分。也就是说，尽管治疗师可能不提出建议或引导，但是他们的干预措施可以对来访者的体验过程产生影响”（de Bruin-Bender，1992，第113页）。

8、在治疗的过程中，双方的关系不能脱离现实，必须设立好边界来保护双方的安全。

这个以来访者为本的方法是倾听聚焦的基础。

聚焦的过程

聚焦是一种关注自己的方式，也是你身体中能够被感觉到的内在体验。这种关注自己的方式对你和他人都有益处。聚焦过程的一些部分会与你日常生活中对自己和对他人的态度相结合。

一个人学会了觉察内在，那么改变就能够发生，解决问题的方法就能够浮现。为了做到这一点，简德林把聚焦过程分为几个的阶段。聚焦者把注意力集中在身体内部。在聚焦治疗中，带领者给出一系列聚焦过程的指导语，这可能会对聚焦者有所帮助。

1、创造空间

你的身体情况怎么样？是一件什么事情把你与舒适的感觉相隔？不要急着回答，等待你的身体告诉你。也不要去深究，而是去迎接每一个自己浮现出来的事情，并把它们放在一个安全的想象的空间里。当这件事与你保持安全距离时：向内端详“我现在感觉如何？” 你能说出“我感觉很好”吗？继续这个过程，直到你可以说出自己感觉很好。

2、寻找或发展一种感受或情绪（一种体会）的身体体验

选择一个问题来聚焦。当你让关于这个问题的一切浮现出来时，你的身体有什么感受？把这个“东西”的全部作为一个整体去感受，这是个仍然模糊的，不悦的，不清晰的，身体感觉到的感受。

3、为体会找到一个把手

你所体验到的感受的品质是什么？

这个感受可以带来什么词汇、句子、画面（有时也可以是一个动作或别的什么）？

哪个词汇能够最贴切地描述这个感受？

4、共鸣

在词汇、图像或其他出现的东西与体验到的体会之间来回移动。它们之间是否匹配呢？当它们匹配时，便去觉知。当它改变时，让你的注意力跟随它。当你有一种相似的感觉，并且感觉带来的图像或词汇符合你的感觉时，让自己体验一段时间。

5、提问

当这个过程没有进展时，问一下自己：

-我遇到了什么问题，让我如此……？

-我知道这件事情多久了？

-它需要什么？

-如果一切都好了，感觉会怎样？

-是什么阻碍了我良好的感觉？

不要自己去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等待身体的感觉苏醒，让感觉给出它自己的答案。

6、接纳

欢迎一切的到来，尤其欢迎新的身体感受，为它自发的浮现而高兴。通常，这个过程一次只能进行一个步骤，而一旦当你觉知到了体会是什么，以及它躺在你身体的哪一处，它就能单独被留在那里，并在一会儿后回到这个过程进行下一步。

你的身体是想要再次聚焦，还是停在这个很好的感觉中？

聚焦不是什么

聚焦不是一种与自己对话的方法。通过聚焦，你能听见来自于你内在的声音，而不是游离于你身体“之外”对你自己“说话”的声音。

聚焦不分析你的行为，但在聚焦的过程中，你期待着改变，期待着对你自己的创造。你与整个问题相接触，也与和问题相关的一切相接触。通过一步一步与感觉的工作，你体验到身体的转变。

聚焦不仅是你身体的一种感觉，它还是一次对感受的体验、一种身体对问题的觉知、一个渴望或一个情境。聚焦是身体对“本”的呈现。

聚焦与强烈的情绪体验有所不同。聚焦所体验的感觉，是由整个问题在你的身体中产生的，它是一种更宽敞的，最初是不清晰的，有着隐约不舒服的感受。这种感觉体验通常都是模糊的，不那么强烈，最初难以识别，且包罗万象。通过聚焦，你的身体运载着问题和必要的改变，这些问题和改变是原本就存在于那里的。

理论支持

此部分展示了由其他人提出的可以支持简德林理论的一些相似理论或理论性的反映。

格罗夫（1986）在《生命的起点》（On the threshold of life）的第一章“精神分析之路”中写道：他经历了理论和实践之间的矛盾。一方面，他发现，通过使用弗洛伊德式的精神分析，人们可以对各种问题（梦的象征、精神病理学等）得出结论，而另一方面，他却对结果感到失望。比如，并非所有的患者都适合进行精神分析。

根据这一理论，某些情感的、身心的体验、症状和象征性的图像都与出生的过程有关，并作为出生过程中某个特定的阶段的伴发现象出现。格罗夫绘制了一个草图，结合案例解释了出生过程的四个不同阶段，及出生前、分娩中、出生后的当下和出生之后，描述了出生创伤对后期生活的影响。

格罗夫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创伤的再体验——此处指出生创伤——是否本身就是一种治愈方法。为什么这种再体验会有治疗效果，而不只是导致新的创伤？

格罗夫认为，重新体验并不是字面上的意思，个体甚至不需要在现实中真的去重新体验经历过的东西。更重要的是，当时的经验还没有被消化。这个未经消化的事件可以通过体验指导技术引导到意识层面。这才是这个事件第一次被充分体验和消化。

进一步思考这个理论，在我看来，在聚焦的过程中，也可能对体验进行排列，这样的体验源于发展过程中非常早期的阶段。格罗夫指出了身体的感觉，以及引导个体生活的无意识过程。通过聚焦，储存在你身体里的经验，通过体验和感觉的动作被带到你的意识中。这些经验可以是最近的，可以是关于未来的，也可以是很久以前的。要想了解婴儿是否在出生前就已经建立了记忆（大脑皮层还没有被髓鞘化），要探索的太多了。更重要的是，要意识到一个人对事物有身体的感知，且这样的感知必须被认真对待。“解释”并不能解决来访者的任何问题；而完全的经历和变化的身体感觉可以。

弗兰斯·德斯泰尔（1995，精神病医生-心理治疗师）在他的文章中写到道：“简德林研究的简介；心理治疗的实验性特征”，当答案不仅是认知上的，而且来自比意识的觉察更深的层面时，心理分析解释的干预技术就会产生效果。……

向来访者讲解聚焦过程的各个步骤，他们能学会更好地进行治疗。不过，德斯泰尔认为，聚焦并不是心理治疗，因为在心理治疗中，关系占据着主要和基础地位，但在实践中，我们看到了聚焦和倾听是相互交织在一起的。聚焦，不仅关乎于我们说了什么，它还在于听者所寻求的一种精准的反映，这个反映指向聚焦者述说的感受，并试图与其产生接触。

德斯泰尔还写道，聚焦可以与其他心理治疗方法相结合，简德林也是这么要求的。他认为，帮助来访者进入那个他想渡过的隐秘的经验之地，需要先建立治疗性的关系。治疗师的干预措施只有在与来访者的合作工作中相结合时才能发挥效用。经验式治疗是用指导性的方式进行非指示性的治疗。

德斯泰尔进一步说到，无意识被视为一种对过去的某个事件特定类型的体验，可以被封锁很长一段时间，但它能在一个新的相互作用中得到释放，并在这个过程中得以化解。正是这种新的互动让新模式的形成具备可能性，所以这不仅仅是改变旧的形式。因此，互动是首要的。这使得一种新的体验方式或新的过程有了可能，并从那里产生新的“过程-结果”和内容。因此，心理治疗不仅仅是修复工作；人格的改变也不仅仅是处理对养育和人格发展尚不满意的工作。心理治疗同时也是一种创造性的发展，这也是最重要的。

德斯泰尔提出，理论上，关于人格是什么，聚焦闪耀出了新的光芒——无意识，已建立的心理病理学形式，最重要的是什么在变化。在这个观点中，他强调了身体持有的空间。

安妮·休斯顿（1992）在她的文章“以人为本背景下的聚焦”中描述说，聚焦过程的本质是内在的感觉，这感觉是一种实际的体验，浮现于当下。虽然倾听者或治疗师可能拥有理论知识，但她仍然能在她的治疗实践中有效使用丰富的“……的身体感觉”的体验。因为聚焦能让她更好地觉察自己的体验，所以她对来访者也能带来更多帮助。她赞同罗杰斯的观点：“治疗师越整合，他表现出的同理心程度就越高。”

以上内容讲述了聚焦能与其他的治疗形式可以如此结合，并强调了聚焦的重要性。在游戏治疗中寻找聚焦的更多可能性也是值得进一步探索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