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特殊教育需要学生表现性评价量表探析及启示

费睥碉  贾婵娟，

(1.华东师范大学教育学部，上海,200062;2,杭州师范大学经亨颐教育学院，浙江杭州,311121)

【摘要】采用表现性评价量表进行评估是英国解决特殊教育需要学生无法达到国家统一课程评价标准问题的一项重要举措。表现性评价量表在国家课程评价标准之下设置了八个进阶评价水平，包含13个科目(其中数学、英语和科学为核心科目)，通过教师在真实情境中收集特殊教育需要学生学业能力表现资料，从而做出评价。经过多年实践,表现性评价量表的使用范围由普通学校扩大到特殊学校，使用的学生人数增长迅速，且使特殊教育需要学生的能力发展水平得到了显著提高。借鉴英国的经验，我国应以评价构建特殊教育需要与普通课程标准的中间纽带，描绘特殊教育需要学生教与学的真实状态,促进特殊教育需要学生教育质量的全面提升。

【关键字】英国特殊教育需要学生表现性评价量表

分类号G760

本文系浙江省教育科学规划课题“普通小学教师对残疾儿童融合教育态度及其干预研究”(项目批准号：2020SCG014)和浙江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课题“品行障碍学生学校疏离感研究"(18NDJC057YB)的阶段性成果。

引言

20世纪90年代，在融合教育和国家统一课程标准的推动下，为切实了解特殊教育需要学生的学业能力发展水平，为其提供有针对性的教育教学，英国政府使用表现性评价量表(PerformanceScale,PScale)对义务教育阶段特殊教育需要学生学业能力水平进行评价。PScale存在于国家统一课程评价标准之下，旨在了解学生具体的学业能力水平。PScale是一种观察性评价工具。教师通过观察特殊教育需要学生在自然学习活动或教学情境中的表现来评价学生的学业能力发展状况。教师以此作为调整教育教学活动的依据，从而通过一些补救性或补偿性教育教学措施，帮助特殊教育需要学生逐步过渡到国家课程标准评价体系中去⑴。PScale可以为处在国家课程标准之下的学生开展针对性的评价，为学校教学活动的实施提供参考依据，最大限度地保障了特殊教育需要学生评价及教育的有效性⑵。经过二十来年的发展,PScale已然成为英国特殊教育需要学生评价的主要工具，教师教学活动的开展也以其评价结果为主要依据⑶。本文将详细梳理PScale的缘起与发展、通用能力评价内容、使用及实施效果,为进一步推进我国特殊教育需要学生的评估、发展和教育教学质量的全面提升提供借鉴。

1PScale的缘起与发展

1.1PScale的缘起

PScale以教师为主要评价实施者，以评价学生在国家课程评价标准下具体的学业能力水平为目的，其产生与国家课程改革密切相关。1988年，英国出台的《教育改革法案MEducationReformAct)强调:应建立国家课程,确保所有学校都有共同课程及与课程相匹配的评价体系。其中，国家课程教学大纲把义务教育阶段由低到高分为四个关键阶段(KeyStage,KS)：关键阶段1(KS1),关键阶段2(KS2)、关键阶段3(KS3)、关键阶段4(KS4)⑷。义务教育阶段学生都应按要求学习国家课程内容，完成既定的学习目标，特殊教育需要学生亦是如此。1997年，英国成立了国家资格与课程局(QualificationsandCurriculumAuthority,QCA)，旨在管理、调适公共评价体系，通过开发、实施和管理高质量国家考试与评价，来满足学习者和社会的要求⑸。当特殊教育需要学生无法达到国家课程标准KS1时，QCA便用代码“W”来标记其学业成就，但“W”没有明确显示该学生在KS1以下的具体学业能力水平⑹，使得教师无法根据学生的具体能力调整教学内容和策略，开展有效教学。

在QCA的监督下，英国教育与技能部(DepartmentforEducationandSkills)携手杜伦大学(UniversityofDurham)课程、评价与管理中心(Curriculum,EvaluationandManagementCenter),于1998年研发推出表现性评价量表——PScale,用以评价义务教育阶段部分或全部学科学业能力发展水平尚未达到国家课程评价标准的特殊教育需要学生，并以法律形式要求所有学校必须使用。它包含英语、数学、个性与社会性发展三个学科。其中,英语和数学学业能力表现有8个水平，个性和社会性发展有15个水平，最低水平P1至最高水平P8/P15oP8/P15与国家课程标准KS1相衔接，分层评价特殊教育需要学生学业能力在国家课程标准之下的具体水平⑺。QCA对处于国家课程评价标准KS4阶段的特殊教育需要学生，不再强制要求使用PScale,教师可根据实际需要自主选择使用与否⑻。PScale评价等级(以下简称P级)设置在国家课程评价标准KS1以下，不属于国家课程评价标准范畴,不同的P级含有不同的指标和内容,为学生提供与国家课程衔接的进步阶梯⑼。

1.2PScale的发展

PScale第一版发行于1998年，包含英语、数学、个性与社会性发展三个学科,用以评价特殊教育需要学生的学业能力水平。其中,英语包括阅读、写作、听说;数学包括应用、数概念、形状、空间和测量;个性与社会性发展包含互助与合作、独立自主与组织能力和注意力。英语和数学能力分为P1至P8八个P级水平,P1至P3为通用水平，不分学科，仅对学生早期学习能力发展和概念形成做评价,为后续分科课程学习做准备；P4至P8开始分科评价，评价学生在不同学科所表现出的学业能力水平;个性和社会性发展分为P1至P15十五个P级水平,P1至P8为基础水平,P9至P15按照既定的三个内容进行评价"°］。Messick认为，PScale与国家课程评价标准相衔接，应用范围广泛，评价内容实质意义佳,具有较高的结构和外在效度5］。

随后,QCA依据PScale的使用情况及特殊教育需要学生的发展状况，对其进行了不断修订和完善。2001年版PScale纳入了国家课程标准中的所有科目，且将英语、数学和科学作为核心科目，还将原有科目“个性与社会性发展”调整为“个性、社会性及健康教育”，合计13个科目〔"J。为提高评价工具本身的敏感性和鉴别力,2001年版PScale将Pl至P3调整为通用能力评价水平，分别细化为两个子水平,P1细化为P1(i)和Pl(ii)两个水平,P2细化为P2(i)和P2(ii)两个水平，四细化为P3(i)和P3(ii)两个水平，共六个水平［⑶。2004年版PScale则进一步将英语中的听说能力分为听、说两个子项目，与阅读、写作相并列，并在听、说P8水平上增加听说结合能力评价，使量表更趋完善。期间,实证研究表明,PScale可靠性较佳，其重测信度较好,相关系数可达0.7,评分者一致性高，总体信度佳Ml。Francis等人釆用项目反应理论,分析不同类型、程度学习困难学生的PScale测试结果发现，使用Rash模型检验时，拟合度好，且在P8水平也没有出现瓶颈现象，对学习困难的学生表现出较强的鉴别力⑻。PScale以国家课程评价标准为依据，以学生心理发展理论及建构主义理论为基础，结构效度佳;经教育评价专家、教师、家长多方测评，一致认为PScale能够客观、真实地反应其测量目的,具有较高的适用性和接受度，内容效度好1的。此后几年,PScale经修订和完善形成成熟的2014年版本，沿用至今UH。

22014年版PScale介绍

2014年版PScale继续沿用了2001年版的学科体系,能力水平分为通用能力水平Pl(i)至P3(ii)及P4至P8的分学科能力水平,核心科目英语、数学评价内容更加具体化，且个性、社会性及健康教育中增加了公民意识教育歩〕。

PScale2014年版中Pl(i)至P3(ii)是评价特殊教育需要学生的通用能力水平，不分学科;P4至P8分学科评价，评价学生在不同学科知识、技能及理解方面的能力表现図］。

以评价学生个性和社会性发展为主，是学习不同学科所必备的基本能力。评价内容涵盖了学生基本的认知能力、个性及社会性等，学生通过P3(ii)后，方可进入P4至P8,开始进行分学科学业能力评价。教师可以了解学生学业基本能力的真实发展水平，釆取有效手段帮助其提高学业发展的基本能力;此外，特殊教育需要学生只有具备了基本的学业发展能力,分科教学才会有效，通用能力的评价能有效避免盲目开展分科教学、成效差的现象。

3PScale的使用

为了保障PScale的规范使用，英国政府先后出台了一系列使用办法。2001年，国家教育与就业部。2009年,QCA出版的《PScale操作指南》(PScaleGuidelines)中规定,特殊教育需要学生不分年龄、种族、性别等，只要其无法达到国家课程标准,都需由教师采用PScale实施评价与课程学习指导⑵】。2016年漢国政府发行《教师评价数据录入办法》(SubmittingTeacherAssessmentData)及用以记录评价结果的国家课程评价工具(NationalCurriculumAssessmentTools),要求教师对所有申请PScale评定的学生进行评价,并将结果上传至政府评价系统,便于衔接学生后续国家统一课程测试⑵〕。

教师使用PScale时，以收集特殊教育需要学生在真实情境中的能力表现为主，可采用多元方法收集多方面资料,涵盖学生自身活动和所处环境两部分内容。教师可釆用观察法、任务分析、主题研讨、作品分析等方式收集学生在真实情境中的活动与能力表现，还可通过影像设备记录学生在某些情境中的特定反应，最大限度地调动了学生学习的积极性。学生所处环境包括学校和家庭两部分，学校中教师需记录学生对学校环境适应的表现及对特定环境的需求;而家庭中的表现，还需教师与家长沟通去搜集。在收集多方面综合信息后，教师依据PScale不同P级的具体内容对学生进行评价。不同的P级都由一个概括性的宏观指标和若干个操作性强的具体内容构成，教师依据评价具体内容检核学生是否通过。当学生通过宏观指标下具体内容数量的三分之二时,就可认定该学生达到宏观指标(P级)，反之，则认为未通过［助。单名教师的评价会因时间、情境、环境等存在一定偏差,可由多位教师分别评价同一位学生，再分析教师间评价的一致性，最终共同商讨得出综合评价结论。

PScale评价结果可作为形成性评价和总结性评价。教学活动中，通过PScale的评价能够明确学生能力起点，可以为教师教学目标的制定提供参考,也可以为教师教学实践提供客观反馈;教师可将评价结果反馈给家长，帮助家长了解学生的学业能力发展状况，加强了家校之间的联系与合作〔26］。同时,PScale会以学校或地区为单位形成自我总结性评价，向学校或地区反馈监管范围内特殊教育需要学生总体发展状况和教育教学质量，便于及时调整区域内教育教学活动及发展规划⑵］。评价结果还需要以学校或地区为单位传递至杜伦大学的课程、评价与管理中心进行综合分析，所得结果可呈现出国家课程标准下特殊教育需要学生发展整体状况分布图，由此推断整个国家的总体情况，为国家课程的调整及相关政策的制定提供参考，也为PScale的修订和完善提供佐证例】。

4PScale的实施效果

PScale以较高的可靠性和有效性,受到越来越多教师的青睐，使用人数增长迅速，且陆续从普通学校推广至特殊学校。英国儿童、学校和家庭部(DepartmentforChildren,SchoolsandFamilies,DCSF)的数据显市，普通学校中存在特殊教育需要的学生人数约占在校学生总人数的35%,且随着融合教育的推广，部分特殊儿童进入普通学校接受教育,特殊教育需要学生的人数增长明显，使用PScale的学生人数由1999年的16.3%增长到2004年的24.3%,学校数量由294所增长到1029所，增速迅猛函。到20世纪90年代中期，在国家教育与技术部的推动下,PScale被引入到特殊学校中，一些特殊学校教师开始和普通学校教师建立联系，帮助更多的特殊儿童回归主流社会。特殊教育教师将PScale与特殊儿童个别化教育计划相结合,用以评价和记录其发展状况，帮助特殊儿童逐步过渡到国家课程标准。DCSF统计结果显示，至2014年使用PScale的特殊儿童人数已达到特殊儿童总数的80.4%™。

PScale切实反映特殊教育需要学生的能力水平，教师可有的放矢地调整教学活动，反映并改善了教与学的真实活动，使特殊教育需要学生的教育教学质量得到了显著提高。至2007年，国家统计数据显示，在KS1结束时，使用PScale的7岁特殊教育需要学生有2.5万人，约占所有儿童的4%至5%。其中，较多学生处在某一P级的子项目或指标上;在国家课程的所有学科中，整体能力水平还停留在P级的特殊教育需要学生仅有0.1%至0.2%，不足千人⑶］。到11岁时，还处在一个或多个P级的特殊教育需要学生人数下降至约0.4%到0.5%之间;核心科目中还处在较低P级的学生人数已下降到约300人,所占比例仅为0.5%。。在KS3和KS4中,11岁以下还处在较低P级的学生极少，有些学生的学业能力水平甚至达到国家统一课程标准S。

PScale的实施取得了较好的效果,也带动了国际特殊教育需要学生评价与教育的发展，已有国家借鉴英国经验，改革和调整本土化的评价工具。如荷兰、挪威等国也已经研发出符合当地国情的特殊教育需要表现性评价量表，并开始在全国范围内推广使用〔33］。

5启冴

系统分析发现,PScale为特殊教育需要学生逐步达到国家课程标准搭建了进步的阶梯,反映并改善了其真实的教与学活动，推动了教育教学质量的提升，对我国特殊教育需要学生的评价与教育具有重要启示。

5.1以评价构建特殊教育需要与普通课程标准的中间纽带

英国自1981年的《教育法案》中开始采用“特殊教育需要学生”这一概念，是指那些在认知、社会性、沟通等方面发展存在不同程度特殊需要的学生叫］。英国政府还要求所有学校不得在教育安置与服务上对这类学生存在歧视⑶］。特殊教育需要学生无法达到国家统一课程标准,PScale的产生与应用，为他们提供了逐步过渡到国家课程评价标准的阶梯。与英国相似，我国在义务教育阶段也实行国家统一课程标准，针对普通学生的评价标准存在已久，也于2017年相继出台了培智学校、聋校及盲校义务教育课程标准,但仍仅限于为存在生理残疾，就读于特殊学校的学生提供规范化的教育和评价。普通学生义务教育阶段课程评价标准与三类特殊教育学校课程评价标准从评价对象、内容、实施办法等方面而言，是两套完全独立的评价体系,彼此之间缺乏联系。我国特殊教育需要学生中有一半左右就读于普通学校，无法达到普通课程标准评价要求，其发展状况又不适合釆用特殊教育学校课程标准进行评价mi。为解决这一问题，我们应借鉴PScale的研发经验,综合考虑我国普通课程标准与特殊教育需要学生的发展需求，在两者之间建立联系。我们应着眼于特殊教育需要学生的学习发展，突出“整合与发展”的课程改革理念，依据学习进阶理论划分能力水平，对特殊教育需要学生进行评价。我们可以参考PScale的设计理念，依据学生特殊教育需求在特殊教育课程标准之上开发进阶性评价指标体系及内容，使其逐步过渡到普通课程标准。这样立足于特殊教育需要学生的学习发展既可以保障其取得进步，又加强了特殊教育与普通教育之间的联结性，体现了“整合”的教育思想。

5.2以评价描绘特殊教育需要学生教与学的真实状态

表现性评价通常要求学生在某种特定的真实或模拟情境中,运用先前所获的知识完成某项任务或解决某个问题，以考察学生对知识与技能的掌握程度，或者问题解决、交流合作和批判性思考等多种复杂能力的发展状况⑶］。已有研究表明，表现性评价能改善教与学的过程，使每个学生的学习机会最大化,从而促进学生的学习〔38］,且能支持教师更具诊断性的教学实践，推动实践教学发展〔39-41］。PScale以特殊教育需要学生为评价对象，由教师收集学生日常表现进行动态评价，所得结果真实地反映了学生现有知识和技能水平。基于特殊教育需要学生表现的实证数据能使教师做岀更好的教学决策。PScale评价结果综合多个学科，丰富了学生的学业成就评价，能够最大限度地发挥学生的主体作用，促进学生的学习「42〕。当前，我国的课程标准已凸显学生问题解决能力的培养,但仍旧沿袭着传统的纸笔测验,评价的诊断和反馈功能没能得到充分的发挥，教与学仍处于浅表化和被动式的泥沼⑷］。因此，我们应借鉴PScale的经验，深入了解特殊教育需要学生的学习进阶是怎样的,每个进阶对应怎样的表现性期望，进而开发符合我国本土化环境和需求的表现性任务,评价特殊教育需要学生的发展状况，并用评价结果反思、指导现有的教学,改善教育教学活动实践,推动教与学的发展。

5.3以评价促进特殊教育需要学生教育质量的全面提升

教育教学质量评价是当前深化学校教育改革、实施课程标准的关键皿。已有研究表明，基于学校和课堂水平的教学质量评价应以考察学生和教师在教学实施中的投入程度为依据「45】。然而，我国目前关于教育教学质量的评价大多釆用书面测试或问卷调查来进行,能够有效评价教师专业的教学内容和教学信念,却存在忽视具体教学情境和误解教学实践的不足'板。设计良好的表现性评价有助于教学理念在实践中的落实，能够对真实具体的教学情境、教学质量实施过程和结果进行综合评价，但我国较少采用表现性评价对教学质量评价展开研究⑷］。英国通过PScale使特殊教育需要学生和教师全身心地投入其中，促进了特殊教育需要学生学业能力的发展,改善了教师的教学实践，优化了教与学的活动，提升了教育教学质量。政府以学校或地区为单位进行的总结性评价又能够反馈其教育教学整体现状，作为学校和国家课程与教学改革的依据，促进了教与学的评价，体现了表现性评价在教育教学质量提升中的有效性〔知。我国也提出了“深化教育教学改革，全面提高义务教育质量”的发展目标［49〕,所以我们应强化教育教学实践中对表现性评价的重视，建立评价共同体，规范人员参与和实施过程，发挥教师作为评价主体的作用，实现特殊教育需要学生评价的有效性和教育质量全面提升的有机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