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时代全面推进融合教育的目标任务及实现路径

丁勇

【摘要】全面推进融合教育，是新时代我国特殊教育现代化的重要发展目标，也是我国教育及特殊教育正在并将全面展开的一场伟大而深刻的教育变革和体制创新。全面推进融合教育，应着力普及残疾儿童少年15年教育目标的实现，应始终坚持素质教育发展方向，应建立完善支持保障机制，形成具有中国特色的融合教育高质量发展路径。

【关键词】融合教育；目标任务；实现路径

【中图分类号】G760

(作者系南京特殊教育师范学院特聘教授、江苏省教育学会特殊教育专业委员会理事长)

引言

全面推进融合教育是《中国教育现代化2035》明确提出的我国特殊教育现代化的重要发展目标，也是我国教育及特殊教育为顺应经济社会现代化发展而正在并将全面展开的一场伟大而深刻的教育变革和体制创新。本文聚焦于厘清全面推进融合教育具体目标任务及实现路径，以期为新时代我国融合教育高质量发展提供理论依据和策略参考。

一、全面推进融合教育，应着力普及残疾儿童少年15年教育目标的实现

在我国经济社会从全面实现小康向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转型之际，我国教育进入加快教育现代化、推进高质量发展、建设教育强国的新时期。根据《中国教育现代化2035》的规划，普及残疾儿童少年15年教育，既是新时代我国教育及特殊教育顺应现代化发展要求而应达到的水平状态和重要发展指标，也是提升教育现代化发展水平、促进教育公平的显著标志和重要措施。但就我国特殊教育发展现状而言，在整个教育事业中，特殊教育依然是一块短板。要在“十四五”乃至更长一段时间，全口径、全覆盖普及残疾儿童少年15年教育，仍是一项十分艰巨的任务。因此，新时代我国全面推进融合教育的重要目标任务之一是大力发展随班就读，努力通过发展融合教育提高残疾儿童少年教育普及水平，推进教育公平，加快我国普及15年特殊教育现代化目标的实现。

(一)始终坚持公平价值导向，确保一个都不落下

公平是全面推进融合教育的首要目标和价值导向。所谓“公平”，指的是每一个儿童(包括残疾儿童)都享有平等接受教育的权利。这种权利既是儿童成长与发展的内在需要(也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自然权利)，也是保障其成长与发展的法定权利和重要措施。所以，融合教育强调学校应该接纳所有的儿童(即全纳)，而“不考虑其身体的、智力的、社会的、情感的、语言的或其他任何条件”[1]。推进教育公平，也是以人民为中心社会主义本质特征的要求和立法的首要原则。我国《宪法》和《义务教育法》明确规定，凡具有中华人民共和国国籍的适龄儿童、少年，不分性别、民族、种族、家庭财产状况、宗教信仰等，依法享有平等接受义务教育的权利，并履行接受义务教育的义务。因此，新时代全面推进融合教育，最重要的是始终坚持公平价值导向和全纳教育原则，实行零拒绝，努力通过全学段大力推进融合教育，促进适龄残疾儿童少年教育全覆盖[2]，确保一个都不落下。

(二)全学段大力推进融合教育，努力使更多残疾儿童少年接受更加公平而有质量的教育

首先是在九年义务教育学段，大力推进随班就读。全国各地要依据教育部2020年印发的《关于加强义务教育阶段随班就读工作的指导意见》文件精神，积极以随班就读和特教班等方式，大力发展融合教育；普通中小学和幼儿园要依法对各类残疾儿童实行就近入学，应随尽随，确保每一个孩子(包括残疾孩子)都能接受优质均衡的教育。其次是在学前教育和高中教育学段，大力推进随班就读。在学前教育学段，努力使更多残疾儿童进入普通幼儿园接受早期干预和早期教育，实行保教康结合的育人方式，提高残疾儿童学前教育质量。在高中教育学段，要采取更加有力措施，鼓励和引导普通中学、特别是普通中等职业技术学校依法招收更多残疾少年进入学校接受职业技术教育，努力使绝大部分新增残疾劳动力接受高中阶段教育，成为自食其力的劳动者。再次是大力发展高等融合教育，努力使更多残疾人通过接受高等融合教育，成为国家各项事业的栋梁之材。

(三)切实加强融合教育实施的执法检查和执法监督，确保残疾儿童少年平等受教育权的实现

在义务教育学段，要加强对家长和全社会《义务教育法》的宣传教育，改变那种只要给残疾孩子一点教育就行的片面认识(这种认识的实质就是“基于残疾的教育歧视”)和法治观念不强的现象。强化“普九”监督检查机制，切实依法将残疾儿童少年九年义务教育实施情况纳入政府目标责任制和督学必检内容，充分发挥各级人大、政协、残联及其他部门的监督作用，加强残疾儿童“普九”工作年度视导和检查，对于未能履职尽职尽义务的当事人，要依法追究行政责任。

二、全面推进融合教育，应始终坚持素质教育发展方向

教育是一种培养人的活动，其根本问题有两个：一是培养什么样的人？二是如何培养？根据我国经济社会现代化发展和当代科技革命的要求，党的十九大明确提出新时代我国要培养出担负民族复兴大任的时代新人[3]，这种新人既是时代发展所需要的现代化新人，也是我国社会主义事业持续发展和民族复兴大业所需要的建设者和接班人。这一培养目标不仅规定了我国融合教育坚持立德树人、实施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教育的本质，也为我国融合教育指明了素质教育发展方向。再从国际融合教育理念的精神实质和本来意义来看，融合教育不只是主张在一体化教育体系中对残疾儿童少年进行教育，而是强调教育要以儿童为中心，“每个儿童都有其独特的特性、兴趣、能力和学习需要”，因此，“教育制度的设计和教育计划的实施要考虑儿童特性及需要的广泛差异”，融合教育试图通过对“普通学校来一次重大的改革”，建构一种能“容纳所有儿童”(包括残疾儿童)的“全纳性学校教育”课程与教学体系，以满足学生个性差异及不同的学习需要，“确保每个人受到高质量的教育”[4]。基于培养时代新人的目标要求和融合教育的本来意义，新时代我国全面推进融合教育的另一重要目标任务，是坚持立德树人，全面贯彻党的教育方针，不仅要通过发展融合教育使更多的残疾儿童进入普通教育体系中接受一体化教育，更重要的是在推进融合教育过程中发展素质教育[5]，以融合教育的实施拉动整个基础教育发生新一轮系统而深刻的变革，促进教育质量和育人水平的提高。

(一)进一步明确全面推进融合教育的指导思想和工作思路

新时代全面推进融合教育，首先应进一步明确指导思想和工作思路，这就是：始终坚持素质教育发展方向，全面落实立德树人的根本任务，以培养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时代新人(即现代化的人)为目标，以推进融合教育为抓手，在推进融合教育过程中深化普通中小学、幼儿园课程与教学改革，逐步建立既面向全体学生(不只是学习困难或残疾学生，而是全体学生)、又适合学生个别差异的、统一性和多样性相结合的融合教育现代课程、教学和育人体系，为每一个学生高质量发展提供有力支撑。

(二)深化课程改革，建立既有统一质量要求、又能适合学生广泛性个性差异的课程体系

首先是在课程改革目标整合上，既要坚持立德树人、全面发展，又要坚持尊重差异、因材施教。推进融合教育，不仅在共性目标上要进一步加强德育，注重人才培养的政治方向、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教育、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教育和公民作为现代人的必备品格(基本道德素养、全人类合作、生命共同体、民主法治、绿色生态等意识)和关键能力的培养，全面提高学生核心素养；还要充分尊重学生个性差异，注重个性发展。要根据残疾学生身心特点和特殊需要，加强学生潜能开发、缺陷补偿、生活适应、劳动技能和职业素养的培养，激励学生、特别是残疾学生自强不息，活出生命精彩。

其次是在课程内容和课程结构的改革上，要以提高人的素质现代化为核心，彰显学生独特性、多样性，以突出实践能力、创造能力培养为重点，在国家课程实施环节，主要根据教育评估所获得的残疾学生障碍类型、身心特点及特殊需要的实际情况，通过通用设计、嵌入式课程、差异化课程调整和个别化教育方案等方式，适性调整课程；加强校本课程建设，增设与残疾学生特殊需要相关的课程(如补偿缺陷、开发潜能，提高生活能力、社会适应、劳动能力和职业技能等课程)，增强学校课程体系的选择性、灵活性、多样性和适切性，改革基础教育课程过于同质化、标准化的倾向，推动基础教育课程向着更加个性化、多样化、素质化方向整体发生变革，逐步建构一种既有统一质量要求、又适合学生广泛性个性差异及学习需要的融合教育现代课程体系，促进包括残疾学生在内的每一个学生充分、和谐、适性发展。

再次是在课程实施环节上，要加强信息化、智慧学校、数字校园和无障碍设施等支持系统建设，大力推进信息技术、“互联网+”、大数据、辅助技术和人工智能等在教育教学中的应用，推进现代科技与课程、教学深度融合，促进育人方式变革和教学质量的提高。

(三)深化教学改革，建立集体教学与个别化教学相结合的教学体系

融合教育教学改革的目标是探索一体化教育场域下集体教育与个别化教学相结合的现代教学体系，以促进每一个学生高质量发展。为此，需要在三个方面进行改革探索：一是改革教学组织形式。集体教学是我国主要的教学组织形式，也是促进包括残疾学生在内所有学生语言、思维和社会性发展的主要方式和决定性要素。但由于学生个性差异性，尤其是残疾学生所具有的独特性和多样性，教学形式及策略还应与之相适应。所以，融合教育教学组织形式的改革既要坚持集体教学为主，又要关注学生个性差异，注重因材施教，加强分层分组教学、差异化教学、走班制教学、复式教学和个别化教学等形式的探索，逐步建立集体教学与个别化差异教学相结合的动态的教学组织形式和教学程序，提高教学的适切性和有效性。二是改革教学方式。要以学生为主体，更多地采用启发式教学，激发学生学习兴趣与思考的自觉性、主动性和积极性，不愤不启，不悱不发，促进他们身心真正在学习过程中“动”起来。要在教师指导下，通过集体合作学习、伙伴助学和资源教室、辅助技术等支持以及提供更多的文体活动、实践锻炼和课堂学习参与机会，促进残疾学生实质性参与到学校教育教学过程中，提高学习效率和质量。要重视学生学法指导，教学生学会学习。三是改革教学评价方式。要改变以学科分数为唯一评价标准的主要评价方式，逐步建立综合、多元、动态、个性化的学生素质整体评估的现代评价方式[6]，努力使教学目标和发展目标建立在学生“最近发展区”，不断使教学走在发展前面，以教学牵引和促进学生发展。

三、全面推进融合教育，应建立健全支持保障机制

全面推进融合教育，是一项社会系统工程，需要建立政府主导、多方协同配合的领导体制和支持保障机制。但是长期以来，我国在推进融合教育方面存在的最大问题，就是教育治理条块分割，还没有建立完善的融合教育发展机制和支持保障机制，故而造成大量“随班就坐”或“随班就混”，随班就读质量有待提高。因此，新时代全面推进融合教育的一个重要目标任务，就是积极推进教育体制机制创新，建立健全融合教育发展支持保障机制，促进融合教育高质量发展。

(一)深化教育体制综合改革，构建融合教育发展动力机制和行政支持机制

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关于深化教育体制机制改革的意见》明确提出，要完善特殊教育融合发展机制，改进特殊教育育人方式，强化随班就读，建立健全融合教育评价、督导检查和支持保障制度。这为我国推进融合教育体制改革指明了方向。全国各地(如江苏省、浙江省等)也结合本地实际，积极推进融合教育体制机制创新。

一是建立政府及教育主管部门负主责的省、市、县(市、区)、乡镇(街道)融合教育指导中心和现代融合教育行政治理体系，切实加强融合教育领导组织和统筹协调[7]。二是积极进行教育体制综合改革，逐步形成政府主导、多部门(教育、卫生、财政、人事、民政、残联等)分工负责、协同配合、共同推进的融合教育现代治理运行机制，如明确各有关部门的职责与分工，探索建立特殊教育联席会议等一系列制度[8]，形成政府主导、多部门齐抓共管、依法行政的合力，实行融合教育现代治理。三是建立融合教育检查督导和评价机制。每年由教育部门组织对各地融合教育开展情况进行督导检查和评价，指导和督促各地更好地开展融合教育。四是制定经费、专业人员等配套政策，形成融合教育发展政策支持保障机制。如开展融合教育的普通中小学和幼儿园享受特殊教育学校国家生均公用经费(6000元)之标准，增加教师编制，提高师生比，配齐配足融合教育所需资源教师和专业人员，等等。

(二)加强专业服务体系建设，构建融合教育发展专业支持机制

一是依托特殊教育专家委员会和特殊教育学校，建立区域融合教育资源指导中心和融合教育巡回指导制度及体系，积极开展教师培训，指导资源教室建设，组织融合教育学校的共同研究，加强信息化管理平台和远程网络化教育体系建设，并在普通学校需要专业支持时，能够随时提供教育评估、个别化教育方案、教学策略、辅助技术等方面的专业服务和专业指导。二是普通学校要建立校内专业支持体系，主要包括建立融合教育管理机构和共同体性质的专业团队(主要由特校巡回指导教师与普校资源教师等组成)、建设资源教室和无障碍环境、加强教育评估，以及根据不同学生的特殊需要而进行的课程调整和差异化教学策略等研究及实践，重视辅助技术、“互联网+”、线上教育、人工智能、大数据等新科技的应用，加强家庭教育和家校协同配合，引导教育家长参与、支持、配合学校教育等。三是各级教育科研和教学研究机构要配齐特殊教育或融合教育专业研究人员，加强融合教育科学研究和教学研究，以科学的理论指导和引领融合教育发展。

(三)加强学校文化建设和全社会的宣传教育，构建融合教育发展文化支持机制

全面推进融合教育，要加强学校、全社会以人道主义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为主要内容的文化建设和宣传教育，努力在学校和全社会打造一种充满人文关怀氛围的共生环境及文化支持机制，从而为融合教育的开展营造良好的社会氛围。一是要加强对学校校长、师生和家长的人道主义教育，提高他们对残疾学生的认同感和接纳度。二是要加强学校融合文化建设，努力通过环境创设、制度建设、校风班风建设、主题班会队会等各种方式和活动，在学校营造平等、友爱、互助、合作、无障碍的共生文化生态及校园环境，使整个学校到处充满着人文关怀的气息和温暖，让每一个孩子都抬起头走路。三是加强对全社会的人道主义宣传教育，努力使尊重“人”的主体地位、尊严和价值，平等对待和接纳残疾人成为全体公民的基本道德认同和全社会的共同情感价值取向及行为方式。只有这样，融合教育的实施，才有深厚的社会基础和深刻的价值意义。

(四)加强家庭支持和社区支持体系建设，构建社会融合发展机制

加强家长教育，逐步形成家校协同配合的家庭支持机制；各级人民政府、教育、人事、残联等部门要以社区为依托，以学校为主体，加强残疾人职业教育以及社区就业指导、就业服务体系和就业基地等社区支持体系建设，逐步形成政府、学校、家庭、社区协同配合的残疾人社会融合发展机制，促进残疾人更加充分平等地融入社会。

【参考文献】：

[1][4]赵中建.教育的使命—面向二十一世纪的教育宣言和行动纲领[M].北京：教育科学出版社，1996：129-131.

[2]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国教育现代化2035 [N].人民日报，2019-02-24.

[3][5]习近平.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夺取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胜利—在中国共产党第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的报告[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7.

[6]列·谢·维果茨基.维果茨基全集(第7卷)：缺陷儿童心理学研究[M].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16：300.

[7]江苏省教育厅.江苏省第二期特殊教育提升计划(2017—2020年)[EB/OL].(2017-11-01) [2020-03-13].

[8]江苏省教育厅.关于建立特殊教育联席会议制度的通知[EB/OL].(2017-11-01)[2020-03-13].http：//jyt.jiangsu.gov.cn/art/2017/11/1/art_58359_7499064.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