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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是4个自闭症谱系男人组成的家庭。”单身的老詹笑着说。
他毕业于清华,离过4次婚,现在和3个自闭症谱系儿子生活在一起:老大25岁,老二9岁,老三7岁。
在老三确诊后,北大医学博士毕业的前妻断定,老詹本人也有阿斯伯格综合征。
老詹认为她分析得没错,一方面因为她的毕业论文就是自闭症方向,另一方面因为在成长中,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深受人际关系的困扰。
“我不管怎么样,考上了清华,这代表至少我的智商过得去。因此,我有机会有能力反思、探索、寻找答案。”
回顾过往,立足当下,展望未来,老詹结合自己的成长经历,婚姻变故,育儿经验,向大家展示了阿斯的思维模式,以及对谱系人士立足社会的思考。
老詹的三个儿子并不是同一任妻子所生。
三个孩子,老大是老詹跟第一任妻子生的,在他1岁多,父母婚姻破裂,妈妈远赴美国。小宝和阳阳是老詹跟第四任妻子生的。
为什么老詹的四段婚姻都以失败告终?对此,老詹也花了很长时间思索。“最后用哲学想通了。”
老詹认为,根本原因在于他和女人们对婚姻的看法、要求不一样。
他在情感上有缺失,同时过于追求规则,凡事讲究对错,很难体会别人的情感需求。他认为,人类作为一种生物,首先要保证物种延续,异性相吸从根本讲就是身体释放激素,让男女产生冲动,发生性爱,生出孩子。
对老詹而言,一对男女在一起,结婚就是必然的流程,是务必履行的责任,而婚姻最大的任务一定是繁衍后代。
在这个基础上,夫妻二人遵循婚姻的准则,对伴侣忠诚、保证家庭的吃穿用度就够了。其他的爱情、关怀、支持、共同话题等,只是一个华丽的外衣。
但在另一伴看来,有规则没感情的婚姻,是痛苦的。她们需要的不是一个只按照规则行事的丈夫,而是知冷知热有情感交流的伴侣。
当老詹满足不了伴侣在感情上的需求时,她们就会闹,老詹便开始烦。“没有出轨背叛,有吃有喝,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离婚时,即使是以净身出户为代价,老詹也不后悔。“不离婚难受,离了怎么可能难受!哪怕没钱了,我成穷光蛋了,我也好高兴,总算把麻烦解决了,瞬间轻松了。”
老詹陪孩子踢球
老詹的三个孩子中,二儿子小宝是最先确诊的。
小宝出生于2013年,还不到1岁,就学会了喊“爸爸”“妈妈”,奶声奶气的样子让老詹开心不已,为了能够多生几个孩子,他决定移民。
像是突然触动了倒退键,顺利搬到温哥华后不久,小宝竟“逆向生长”。语言没了,听力没了,肌张力变低了,皮肤、味觉、视觉都变得敏感起来了……
终于,小宝2岁多时确诊自闭症。那一年,老三阳阳刚刚出生。
跟大多数父母不同,拿到老二小宝自闭症诊断时,老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一方面因为他终于可以摆脱困扰多日的未知怀疑和恐惧了。
另一方面,理性的分析让他认为,既然自闭症是天生的,逃不掉的,儿子能在2岁就明确诊断,而且在福利医疗制度都比较完善的加拿大,绝对是一件幸运的事。
然而没想到,两年后,老三阳阳也确诊了。
此时,毕业于北大精神科博士的前妻断定问题就出在老詹身上,她曾不止一次对老詹说过,“你就是一个典型的阿斯伯格!”
小宝和阳阳扫落叶
回忆漫上心头,翻开以前的日记本,老詹小时候的画面再次浮现:
“我今天又被某某揍了”
“我为什么又被打了”
......
老詹跟奶奶一起长大,老人家信奉佛教,从小教导他“要多做好事,才有好报”,可这个道理在他的实践经验里完全不成立。“我帮的人越多,得罪的人就越多。”
长期积压的人际交往问题,让他迷茫又痛苦,在清华读大学期间,他开始疯狂地自学哲学,并反复思考:“这一切是为什么?我应该怎么做?”
用了一年半,他想通了:“原来人和人是不同的,看待同一个问题的思维角度是不同的。”
从前,他从来不会站在别人的立场思考问题,所谓的“乐于助人”,也只是一个任务模式,他关心的是自己的看法,从未想过别人的感受。举个例子,当同学遇到问题时,他认为很简单,便会脱口而出:“这么简单的问题,你都不会?这不就是……”
这次反思的过程像大脑内的一次核爆炸,好在智力上的优势,给了他弥补的机会。
之后,他开始观察其他人缘好的同学的处事方式,并模仿照做。虽然有时候表现得很机械,但好在终于“不被讨厌了”。
两个儿子的确诊,让老詹找到了自身问题的真正原因,同时他也意识到,和第一任妻子生的老大,原来也是阿斯。
老大简直就是老詹的翻版。他今年25岁,成绩一路开挂,为人正直,但他的社交一直有问题,这为他的生活带来不少困扰。大家一度以为老詹和前妻离婚给他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创伤,现在看来,这锅不该“离婚”来背。
老詹和两个儿子
从2015年小宝确诊自闭症后,老詹便带着孩子尝试过各种医疗手段,电磁、生物、药物……只要市面上能听到的,他几乎都试了个遍,结论是几乎没用。
反复摸索实践中,老詹发现,就像想要左撇子变成右撇子,没有药物没有手术,只能训练一样,自闭症谱系障碍也是神经发育异常导致的,而神经系统障碍想要克服,就需要高强度高密度的训练直至形成条件反射。
谱系孩子的核心问题是社交,影响社交的因素有眼神、指令、互动……
于是,老詹将目标拆解,并把训练任务具体化、数字化。
举个例子,在训练小宝眼神对视时,老詹会跟他面对面坐下来,拿着他喜欢的小汽车,引导他看自己。小宝看一眼,给他一辆小汽车;再看一眼,再给他一辆;再看一眼,再给一辆……在这个过程中,小宝每看自己一次,他就在纸上画一笔。
几年来,他保持着每天记录的习惯,这些数据让他得出结论:高强度的训练每天都要达到150次眼神对视和50次听从指令。
在阳阳和小宝顺利入学后,为了证明自己的方法有效,老詹开始帮助训练其他的自闭症孩子,他把训练的过程用视频、图片、文字等同步记录了下来,分享在家长群、微博、小红书。
现在,他建立的家长群已经多达11个,每个群的人数都几乎达到了上限500人。他每天都会在群里公益分享自己的训练视频和心得。
很多家长纷纷感慨,“每天坚持记录,老詹你太强了!”
老詹回答:“这是阿斯特质,是病,不记下来我会难受。”
其实,老詹的公益项目不仅限于自闭症领域。在有能力之后,他在高中母校成立了助学金,帮助有困难的学生,建立了高尔夫公益基金会等。“要做好事”他一直记得奶奶的教导。
老詹在公益分享
清华毕业做全职奶爸,在家围着自闭症孩子转?
值不值得?
很多人都曾质疑老詹。
对此,老詹从最实际的角度算了一笔账,加拿大的自闭症康复师时薪大概100加币(约500人民币),单纯从这个角度来计算,他做的事换算成年薪也有近百万人民币了。
“高智商阿斯根本不会在意别人的想法,比如马斯克、比尔盖茨,都是很一意孤行的,所以适合他们的职业只有CEO,当然我也是。”老詹曾经也是CEO,公司一度上市。
“但想要立足社会,基本的社交技能还是要有。”老詹说。
小时候被打、被欺负的经历,让他可以不断纠正自己的行为,大学后苦读哲学,让他强迫自己学会换位思考,这为他与人交流和社会生存提供了很大帮助。
但是,并不是所有的谱系孩子都能像老詹一样自己开悟,对于他们的未来,又该怎么办?
“最重要的是训练。”老詹的二儿子和小儿子就是训练的受益者。他们现在在学校表现很好,中英双语交流都没有障碍,也能够和平与人相处。
“训练得越早越好。”老詹至今比较惋惜没有早点发现大儿子真正的问题。
大儿子今年25岁,在成长中他走了很多弯路。后来,在老詹的帮助下,他学会了自我调节。现在他是老詹的助教,累积了很多训练自闭症孩子的经验。前段时间,他收到了温哥华一所大学BCaBA的录取通知书。“他找到了自己的方向,而且我相信他能做得很好。”
老詹强调,自闭症孩子的社交技能一定要趁早教,虽然自闭症孩子很难达到NT一样的处事灵活,但他们有自己独特的优势,比如沉浸在一个事件中很久很久。
“世界这么大,很多职业对社交的要求并不高,比如程序员。智商正常的谱系孩子,学会一些社交技巧后,把其他方面的优势发挥出来,就可以在社会自立。”
采写|夏天
图源|小红书:老詹(崔建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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