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的荣耀

语言促成了大脑功能的“量子跃迁“

人类认知的一个基本特色就是系统化的工具制造，也就是说人类是有赖于这种能力的，因为自然环境之中并不存在已经制造好的工具，所以要制造的话，得要先在心中产生。语言创造新词语的能力可能也依赖于这样的系统化能力。操纵和重组内在表征的能力非常依赖于额叶，这种能力的出现和前额叶的演化是平行的。

大约是同时发展的系统化执行功能和语言，可谓是相当的偶然。语言提供了建模的硬通货（符号），而系统化的执行能力操纵和改变着模式。语言与系统化的执行功能发展的回合点，可能就是人类大脑出现“量子跃迁”背后的决定性力量。

系统化的工具制造及语言的发展与大脑体积的发展是一种相互压力及互为促进的螺旋式上升的发展关系。

语言能力的出现应该是随着大脑体积和复杂程度的发展而最终产生的，在距今200万～30万年前，智人（Homo sapiens）的先祖就已经具备为发展符号和语言的表象能力，他们的大脑中就存在与语言功能密切相关的布洛卡氏区，此时人类的发音器官也已经进化得非常完善，能够发出区别于动物的人类特有的声音。

思维和大脑互为压力相互促进发展，为了解决感觉、运动和认知共同发展。随着大脑容量的提升（额叶皮层的增加），使得符号处理和言语器官发展成为可能，而言语器官的发展和符号处理能力的提升又反过来促进了人类大脑容量的提升。

如果双足行走标志着人类史的开端，那么大脑进化史等于人类漫长的进化史。语言开启了行为现代人的进化史，文字开启了人类的历史。人类留下的一切痕迹都与脑容量紧密关联。

★ 大约在500万年前人类与黑猩猩分道扬镳，双足下地行走。

★ 380~290万年前的南方古猿-阿尔法种（进化智人的）的脑容量均值为440ml。还有其它的种，比如更早的南方古猿-湖畔种（约420~390万年前），后来的南方古猿-奇异种、南方古猿-非洲种、南方古猿-埃塞俄比亚种（由此更后来的南方古猿-粗壮种、南方古猿-鲍氏种）

★ 240~150万年前的能人除了嚼树叶还吃肉，脑容量均值为700ml，出现了被称之为奥杜瓦技术的石器工具和更复杂的社会结构。能人最终被新品种的人类：直立人所取代而消亡。能人与后期直立人曾共存过一段时间。

★ 190~150万年前的匠人的脑容量均值为850ml。

★ 190~20万年前的直立人，从匠人分化而出，脑容量均值为1000ml，出现了称之为阿舍利技术的全新更为成熟的石器工具系列。除了吃肉外，根块是主食，有可能学会了煮食、开始出现最最原始的家庭结构。也可能是人类告别体毛的开始。

★ 31.5万年前的智人，脑容量为均值1220ml。（我们的脑容量均值为1350ml）

令人疑惑的是，这种脑容量的不断增加并没有伴随明显的行为改变，如奥杜瓦石器工具从240万年前到180万年前一成不变，随后的阿舍利工具从180万年前到25万年前消失时一直保持不变。即使到了10万年前，非洲人类的工具还是与欧洲尼安德特人和亚洲的直立人的相同。直到5万年前，行为现代人的出现（出现了复杂的工具，详见前推文《语言是如何被人类所拥有的？》），这是第4次基因革命的成果。这次基因革命从根本上改变了人的社会行为和技术技能，让人类出现前所未有的创新能力，导致这个巨变有可能是语言的出现。

对于一个社会化的物种，没有什么比相互准确地传递想法更为重要了。语言可以使得群体更具有凝聚力，促进人类社会性发展，使得计划及目标成为可能，加速知识交流和发展学习能力，同时也大大提升了工具涉及与制造能力。

语言给大脑带来了超现实世界信息加工的终极硬通货

百万年以来，无数生物的大脑中都出现过活跃的心智，但严格地说，唯有在大脑产生了具有见证能力的主人公之后，才产生了意识，并且唯有在大脑产生语言后，心智的存在才广为人知。见证人是一种附属物，它解释了内在的脑活动，即心理的存在。从第一人称的角度看，具有自我同一性（ self-identity）的个体独立地与环境进行不断的相互作用，并且开辟它自身的意识世界。

大脑神经元数以亿计，而神经元之间的联结更是数以万计。大脑持续不断地变化着，一刻也不可能停止下来，即使你在睡觉的时候，没有人可以关闭大脑的活动。我们躯体内部及周围的所有一切，无论是具体的还是抽象的，无论是真实存在的还是先前存储在记忆之中的，都作为大脑的瞬间性映射成了心智中的表象。总之，大脑对周围世界进行映射，也对躯体和自己的活动进行映射。在心智活动中，我们将映射感知为表象。表象不仅指视觉表象、也包括一切感觉来源，比如听觉的、内脏的、触觉的。

所谓表象，是指在没有外在知觉信息来源的情况下对类似知觉信息的加工，主要为听觉表象和视觉表象。由知觉到表象是一个从低层次分析到高层次产生的过程。表象是大脑对客体的物理性质、时空关系及动作的表征。某些表象的确非常抽象，它们可能来自大脑对自己创造映射的过程的映射。这些表象描述了客体在时空中的存在模式、空间关系、运动速度和运动轨迹等，有的还涉及音乐创作和数学表述。总之，客体与躯体产生了物理上的相互作用，在这一过程中，躯体和大脑也产生了变化，这些变化就是表象的基础。

换而言之，大脑能够对大脑以外的物体和事件的结构进行表征，包括机体的动作及成分，例如四肢、发音器官等。映射到底是如何产生的呢？这说起来很容易，但事实上并不那么简单。它不是纯粹的复制，不是被动地把大脑外部的一切转运到大脑内部。这种对感官信息的组装需要大脑内部的主动贡献，在发育早期就形成了。大脑是一块白板的观点早已不得人心了。

心智的加工过程就是这些表象的不断流动，其中的某些表象与大脑外部的真实活动相对应，而另一些表象则由记忆通过回忆过程重建。真实表象与回忆表象组合在一起，不易觉察地流动着，二者的占比不断变化。表象随着时间的推移向前流淌，时快时慢，时而有序向前，时而跳跃前进。表象流动并不总是单列的，有时并驾齐驱、平行向前，有时又相互交错重叠。这些表象流动就是心智。

语言的诞生，为大脑这一表象能力增加了加工的终极硬通货，使得从初级的知觉表象迭代升级成了抽象的符号的表象并加以复杂的运算，使得分析和推理、计划和目标成为了可能。

人类的认知是向前看，是主动前瞻而非被动反应。大脑使未来的内在表征呈现，必须要取得之前经验的某些要素，然后以某种方式重组，使得新的整体表象与任何过去的实际经验没有任何对应。那些能够操纵和转换表象使其具备能够超越仅内在表征（外在世界的模式）能力的人，用大白话讲就是具备前瞻能力的人，肯定会获得更大的繁衍机会。

语言与思维

大量证据表明人类的思维能力（即非语言的认知活动，例如记忆和问题解决）比语言能力进化得更早，在人类发展过程中也产生得更早。在能够熟练使用语言之前，儿童便明确表现出相对复杂的认知能力。如果我们接受思维比语言进化得更早，那么自然就会推想语言是作为交流思想的工具而出现的。一般而言，工具被塑造得适合于它必须实现的操作目标，以此类推，假定语言被塑造得适合于思维交流似乎是有道理的。

人类与其他物种的大脑相比，独特之处在于，新皮层主导的发达的神经网络联合了与控制了不同的脑区，人类能够使用复杂的思维语言（心语）并且可以通过组合词语或其它等符号来向他人表达想法。这种能力也促使我们不断地产生内心想法（动机）。我们在使用符号的嵌套或者递归结构来组织强化想法的同时，也使得向他人表达和传播想法成为可能。

从这个观点出发，可以推测语言并不仅仅是交流系统，而是作为表征装置逐步进化形成的。表征装置的主要优势在于它能够产生新的想法，这比能够与他人分享交流更为重要。我们的大脑似乎具有给符号赋予任意心理表征的特殊本领，并且能将这些符号排列成全新的组合。人类大脑的这一独特性促使了人际网络的繁荣与复杂。

这种思维的组合性语言是人类许多特有能力的基础，包括从交流(八卦)到设计和制造工具、模因和文化、文明。当涉及意识时，这种能力还可以解释我们精细的自我意识的来源。我们也有着对他人的心智极其敏锐的感觉，当涉及他人的心智时，心理学家称之为“心理理论”（theory of mind），即大量的直觉规则。这让我们能表达和推断他人的想法。

在人类的语言中，描写心理状态的词汇相当多。更重要的是，通过使用代词，我们可以用相同的结构将这些动词运用到自己和他人身上。我们表达自己知道的东西和表达他人知道的东西时使用的是相同的结构——“我认为X，他也认为X，但是你认为Y”。这种能力在人类生命周期的早期阶段就开始有所显现，6个月大的婴儿都能把自己知道的推广到他人所知道的。而且这可能是人类特有的能力，比如在理解社会事件时，两岁半的孩子已经胜过了成年黑猩猩和其他灵长类动物。

语言的结构与我们的大脑加工信息的结构相对应。所以认知语言学家认为语言既不是思维也不是说话，而是把思维转化成物理输出的一个系统，通常以说话和书写的方式来实现的。在这样的转换过程中，大脑能够处理两个系统：一个产生词汇，另一个生成语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