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美瑗：日间小区小型作业所让心青年生活更美好

    这里的「心青年」指的是十五岁以后迈向青年、成年的身心障碍人群；在国内这些人群为数应该很庞大。我这篇文章想要探讨心青年的生活型态中就业模式的选择，而日间小区小型作业所可视为一种进「庇护工场」前的转衔准备。
一般人一生中第二个二十年，至第三个二十年（20岁~40岁）是就业的黄金阶段。然而，对于各类身心障碍20岁~40岁之间的成人，他们的处境与及安置，对家庭而言就是一个难题或棘手的挑战。
     「如何帮助心智障碍群体就业，始终是中国面临非常艰巨的问题。」这是中国智力残疾人及亲友协会主席张宝林先生在多次的谈话中指出的感慨。
2012年，联合国国际劳工组织带着「支持性就业」项目走进中国，同中残联、中智协携手，推动着心智障碍群体在国内的就业；其中周海滨先生是这个项目的主要推动者之一。
在2017年07月20日一篇周海滨先生原创的文章被「大米和小米」平台转载，那篇文章提到国际劳工组织这项服务模式的实施，主要涉及「智力障碍者及其家庭、就业辅导员及其单位在就业中的地位、用人单位在项目中的地位」三个方面，就业辅导员是其中最重要的一员。（请参阅大米与小米）
     从文章里感觉就业辅导员等于「技术」？国内在推动身心障碍人士的「支持性就业」欠缺的是技术问题？您们认为呢？
     答案当然不是…
    周海滨顾问那篇文章被大小米引用并提出咨询的命题是：心智障碍者能够就业的关键究竟在哪里？
    而且这里所指「就业」是指：
    成功找到工作，可以胜任工作，长期维持工作而不被炒鱿鱼，或者不要被企业宁可给工资也要让他隐性下岗在家。（姜英爽）
    所以「就业」的条件对身心障碍者而言是严苛的。诚如姜英爽文章里写的：
   「这其实是一个连锁的漫长的过程，是不是我们帮助一位个案找到工作，也成功游说企业接受了这位个案工作，我们的工作就大功告成？」
    答案当然不是这样而已。也不是建立一个职业教育学校就可以解决问题的。
     所以呢？各种不同障碍类别与不同程度的残疾人士，他们的需求与问题是多方面的；他们在生命全过程中的「就业黄金期」只是占生涯发展的一段而已！
然而，「长大成人」（The Transition to Adulthood）这个15~20岁关键阶段，或20~40岁这个成熟期，仍然充满挑战与须要家庭、社会与国家政策的保护与支持。

   「事实上，心智障碍者的障碍始终存在，问题和困难始终会持续不断的出现-----即使他已经被帮助找到了工作。」~（姜英爽）
    所以大家都在努力也在探讨如何发展「长大成人」后的心青年生命发展议题。

身心障碍者生命全程的支持

     而「支持」（Support）一词，始终被提到，但什么是「支持」？要如何「支持」？「要支持到什么程度？」这是一个重要议题，也是一个必须反复谈、反复检讨与反思（Reflection）的操作。
    姜英爽她在文章里说：「在美国的各个服务机构考察采访发现，他们会对个案的帮助一直持续下去，只不过也许伴随着个案的适应性越来越好，他们实施帮助的频率会越来越低，但他们仍然长期保持各种形式的回访和服务。比如我们刊登过的那个成功在麦当劳工作30年到退休的唐氏女孩，这30年背后，始终有波士顿查尔斯河服务机构提供的各种帮助。他们对个案的服务不会因为找到工作或者暂时算是适应了工作而终止，而是一直陪伴个案整个职业生涯，甚至长达数十年。」
    我认为，这才是支持性就业的关键。
   明白了身心障碍者的就业现实后，政府还是得想方设法造福这个人群的需求与改善痛点。「最让人欣慰的是，“支持性就业”已被写入中残联的十三五规划。相当于写进了有约束力的法规，这也说明我们做的成绩得到了残联的认可。」中国智力残疾人及亲友协会主席张宝林先生如是说。（2017）
     是的，我们都知道身心障碍者一生中有这个那个不一而同的障碍与困难存在！即便他们在生涯中有二三十年的就业机会，也都必须有各式各样的「支持」干预，才能让他们过上「稳定」的生活。
   就目前国内大环境而言，普通人的就业也存在者挑战与竞争，针对身心障碍人士的就业虽有残联体系在帮扶，然而就现况分析，能提供给心智障碍类或自闭症人群就业的地方凤毛麟爪！所以，家长必须自立自强，自找出路与范本。
   关于目前国内的「支持性就业」有很大成分是「庇护性工场」性质，而「庇护性工场」很像「日间安置机构」。反观台湾的「支持性就业」是指一般的竞争市场里，我们转介与媒合心青年去上班，并提供上岗前后所做的各种训练与支持；「庇护性工场」类似一般的企业或工场，不过有更多的就业辅导员在现场支持心青年。
    台湾的小区日间小型作业所（简称小作所）与大陆的「庇护性工场/商店」也有差别，最大的差别是「小作所」的精神，是以支持代替训练，依服务使用者（心青年）的期待和状况，设计个别化计划，所以就业不是唯一的选项！（俞娟娟）
   如果您们想知道「百度」上是如何定义「庇护性工场/商店」的可以自己打关键词上去浏览。
   您们将会看到大家认知里的庇护性偏重训练与康复（有养护、医疗和就业三种目标模式），所以我希望本文能在此做一个厘清与对照。

    在我前面一篇【自闭症谱系的四季红~兼谈日间作业设施「小型作业所」的服务与经营】文章里，我针对小型作业所的成立条件、成立目的、运用目标、日间课程规划、与及成功的案例都大略陈述了。（请参阅苏州喜安公众号2020.03.30）
    这几天又针对北京融爱融乐「支持性就业项目经理」曲卓老师的专题「心智障碍者就业转衔」在线公益讲课，与台湾资深优秀的职重专家简宏生老师，进行深度的交谈。
    我很高兴曲卓老师「心智障碍者就业转衔」在线公益讲课里，跟大家聊聊十来个重要的观念，这些观念是家长必须理解的，否则若带着误解与不切实际的期待，对于准备去上岗或正准备接受转衔的心青年而言，都可能是阻碍与干扰。
     大龄心青年的「家长」是目前国内大龄就业安置与小作所等系列服务体系，最被期待的角色也是最可能的阻碍者！怎么说？
    因为大龄家长对孩子的「信心」不足，对于大龄孩子出门去「庇护性工场/商店」或机构，存在着患得患失心里，家长对于孩子的未来很多已经「放弃」了！或大龄家长只想把孩子安置出去就好，特别是有严重社会情绪障碍的心青年，家长心里抱着「眼不见、心不想」最好隔离在机构算了。如果是这样，那我们这个行业如何做下去？这个大龄服务的专业如何发展下去？
    四年前，我就邀请台湾三位优秀的大龄职业重建的专家陈淑芳、简宏生、邱英哲等人到大陆讲课，连着四年每年至少两场次工作坊。许多学员听到完善的理论与实操，也看到若干案例与影片后，表示欣羡与向往，然而，四年过去了，我们在大龄职业重建方面的进展非常缓慢。陈淑芳老师语重心长跟我说：
    「如果目前家长们仍处在等待公益式的接收讯息，而少思考系统性学习的话，那么表示时间还没到，荒芜必然⋯然而如果能有前瞻思维的家长愿意站出来，我相信他将很快成为大家的先驱，因为他能获得先进、正确的概念，并少走很多的冤枉路，领头羊的位置非他莫属！随后跟进的浪潮，也将推他上一个典范的角色，这时或许才是各处遍地开花的时机⋯」。
    所以，大龄就业或职业培训等服务，家长的角色是关键，家长愿意投入或参与大龄行业一起探索与经营，能起到一个「领头羊」的角色，因此，我建议大家长可以依照孩子的能力支持他去适合他的地方奋斗人生。

    以下是我与简宏生老师的对话，个人觉得很有参考与分享价值，所以写出来供大家交流：
我：我们都知道大龄心青年离开学校后回到家里，若没有规律的生活与事情让他干，他们的功能就会逐渐退化，家长老担心与着急「自己老了，走了，孩子怎么办？」您是大龄职重专家，对于大陆这方面有什么看法或建议？
简：家长着急与担心可以理解，很多家长也都片段的听过「支持性就业」、「庇护性就业」或「小作所」，但是就是没有人做，即使做了，也很快阵亡。原因很多，但是主要还是这些理念还未被充分宣传，家长还处在似懂非懂状态，对于孩子的就业能力与性向不清楚，有时后，连孩子的真正兴趣也摸不清楚，所以家长的角色与推波助澜才是主要因素。

我：可是，不能把责任都推给家长，不论是早期干预或大龄职业培训与安置，都是须要多元支持与配套。我觉得政府的补助政策与专业人力都还未准备好，机构碍于经营压力当然不愿意介入这个领域，所以我觉得补助政策与专业人员培训是必须落实的。
简：「就业」是结果论，早期干预譬如盖房子打地基，融合教育或特殊学校是在架屋子的钢筋水泥与外壳，喊了半天的社会融合只是宣传与营销，倘若都还是没有人来住这房子（心青年的就业），盖好的屋子还是会成为「废墟」！
   这就是目前大陆的现况或说是大家的茫然！没有太多人真心的去看这现实的状况~大龄心青年如今安在？当然我不是说全部的身心障碍人士都必须去「就业」，但有很多轻度智能障碍或高功能自闭症都是非常可贵的就业资源，却缺乏合理的支持与职种的安排。中度或轻重度的心智障碍者可以经由系统性培训，获得庇护性就业安置；重度或无就业意愿的心青年也可以有「小作所」可去，所以我觉得在这一区块目前有太多须要系统性建构的内容了。

我：可是，面对目前大龄心青年的全生涯观的专业辅助刚在起步，整个生态系统与家庭还有机构人员，都还欠缺整套的专业体系，例如最前端的大龄职业性向、职业能力评估，欠缺专才与工具；能提供培训与职业陶冶的地方不普及，家长的认知与支持有限，社会企业接纳心青年就业的意愿低，即便接纳去就业了，这些心青年的职场适应也没有合适的心理辅导员，真的很多困难，难怪家长很气馁、很焦虑。您说「小作所」可去，所以我觉得在这一区块看似较可行，那可以如何下手？
简：小区日间作业所（简称小作所）从家长开始最可行。三五个有共识、愿意一起走的家长开始，带着孩子们做一些手工或日间活动，或许家长会疑惑，既然都是让「非专业的家长」或「半专业的老师」聚在小组带大龄孩子一起生活，这又有什么用？未来能去就业吗？
这里我想提醒家长们：我们这些大龄孩子即便在「小作所」里过小团体生活都强过让他一个人在家过日！因为去小作所的重要目的与功能是在于「社交互动」！
    人与人的「同在」最可贵的是「刺激」与「交流」，让大龄孩子在家那是一种家长跟孩子之间的「育儿模式」，让大龄孩子出来聚在一起是「社会模式」！从育儿模式走向社会模式才有机会成长，学习如何与小组互动或配合（作息）！这也是一种「多元智能」学习模式。如果我们心青年没有这样的社会模式与多元智能的刺激，他如何迈向庇护性商店或支持性就业呢？

我：这真是一语道破「小作所」的核心价值与规划活动内容的关键呀！我们一直倡议家长要放手，孩子才有机会自立！如果家长不自觉的一直「幼稚化」我们的心青年，没有让他出去与别人互动，即便有工作机会他也无法自己选择或有好的人际适应，家长若只用「养育幼儿」的态度就是在「弱化」心青年，对不对？
简：是的。诚然有些家长会以为「我们家不缺孩子去上班赚那点钱」，问题不在这里，而是「自立」与「选择」这种能力是我们华人文化里最弱的，也是我们希望孩子能养成的一个能力。
    其次家长如果一直担心自己老了或走了孩子怎么办？我们何不趁早让孩子有机会学习自立，未来他若去机构也才有比较好的行为，机构也比较愿意收。所以，让孩子走出家门去参与人际互动是大龄之后最为可贵的部分。从「小作所」开始让心青年从人际互动里培养多元智能。
    
    追求生活中的踏实与存在感，很多人须要经由别人的肯定与自我的归属感中获取。我们的心青年也是这样的一个生命发展历程，因为「我的存在不造成别人的负担与厌烦」，在就业这条路上，他们虽然产能不佳，但他很努力，也很享受「工作」的小组互动，那份简单的快乐与满足。
    前天与成都「第二人生」的创办人张瑗交流他们的类庇护性工场，她告诉我疫情期间他们把手作的材料送到心青年家去做，虽然成本提高了（往返车资人工等费用），但这是让心青年感到与组织的联结没有中断。那些大龄孩子一直在问张瑗：「什么时候可以回去上班？」他们渴望能回「第二人生」的工作场域（包括室内与户外）。
    是的，今年新冠病毒疫情爆发期间，国内几乎所有的各类身心障碍服务机构都停摆，很多平时都到机构去的心青年会觉得在家很无聊，去「庇护工场」工作比较快乐，因为能见到教保老师、就业辅导员与同学或朋友，能出到小区看到邻居或保安，就是一种幸福。亲爱的家长与机构伙伴们：为了我们孩子的幸福感与生存价值，携手动起来吧！

（美瑗撰写于2020.04.12花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