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记忆制约了孤独症孩子能力的空间

家长们都有这样一个困惑，同样是孤独症孩子，为什么能力的高低差别如此之大？简单思维的结论那就是有先天的因数，基础不一样，就像DSM-5诊断标准中也有轻度、中度和重度之分。现实场景中有的孤独症孩子可以上大学、工作，而有的每天还在干童年时候的事，甚至更糟。原因肯定是极其复杂而难以用三言两语道明白的。

一般谈到人的能力时都是指某人的大脑能力，专业的内行会更多地从大脑的结构功能的角度去理解与区分。从组织学和细胞学角度来看大脑，会发现结构上有明显区别，进而会产生结构功能的不同，这就是大脑功能的“模块”理论：大脑的去中心化是拥有一个大个头大脑，以及神经经济学共同作用带来的结果。因为连接密度低，逼得大脑进行专业分工，创建局部回路，实现自动化。最终，我们有了数以千计的模块，每个模块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但是大脑的工作也不是绝对的模块机制，它是由前额叶为核心的全脑工作机制，只是不同的时间从事不同的事而已。针对某一时刻所执行的功能不同，会激活和抑制不同的神经回路和脑区，在fMRI是会出现不同局部区域激活的高亮区，但是这些高亮区是建立在其它区域抑制的基础上的。

无论从进化学还是组织学角度来看，大脑的新的高进阶的上层结构覆盖在旧的无意识的底层结构上，虽然这些结构的功能有不同的侧重但也是要一起协同工作的，而早期发育的底层结构会制约着上层结构的发育。我们能够观察到或者知觉到的高进阶的上层结构主导的功能，比如会观察他人的面部表情并以此推断他人的情绪，知觉到你在走路，往往是由无意识的底层结构大量的工作所堆积的结果，这些底层结构的工作过程是我们根本不可能觉知到的。

我们注意到孤独症孩子，比如不会说话、或者不看人脸，往往是由底层的结构能力缺失导致的。而这底层的结构能力不能很好的发挥，往上的能力则必然受到了严重的影响。今天我们想聊一下家长和专业人士都不会意识和注意到的、但同时可以明确地说对孤独症孩子的干预效果和今后的发展至关重要的两种记忆力：工作记忆、内隐记忆。

学习就是为了记忆，记忆也为了学习，这是一个循环的过程，缺一不可。本文想聊的这两种记忆力不是我们平日里讲的“这个人记性很好”的长时记忆，而这两种记忆力对“学习与记忆”有着巨大的影响力，左右着学习效果的好与坏。顺便说一下，你在读这篇文章时，依靠的也是工作记忆，否则你无法持续阅读下去。

孤独症孩子的工作记忆能力低下这点几乎没有人意识到，但大家都注意到了孤独症孩子的注意力很难集中，教他任何东西都没有兴趣，只对自己沉迷的东西注意力高度集中，有重复刻板行为，约1/4~1/3的孤独症孩子伴有注意力缺失（ADD）或注意力缺失多动（ADHD），这些与工作记忆力有着强大的关联，但不是唯一的直接关联（不要错误理解，孤独症的大脑结构是多维度异常）。

孤独症孩子的长时记忆力特强，这一点大家也都注意到了，但都觉得这个能力没有多大的实用价值，是因为更多的与刻板和兴趣狭窄有关。孤独症孩子的长时记忆力表现为以内隐记忆为主，由外界刺激引导的、不会由孤独症孩子动机驱动的，也不往往具有实用性。

我们都知道工作记忆由外侧前额叶负责，所以工作记忆力相对较好的孤独症孩子今后的行为能力也会发展较好。这种行为能力较好也是和“对时间的概念理解”较好与“情景记忆力”较好都是分不开的，时间概念和情景记忆力也是与外侧前额叶的功能完好有着强烈的关联。

工作记忆力是可以检测的，也是可以通过认知干预设置提高的，相对于“硬连接”部分的认知干预设置而言更容易更快见效（但是也是以年度为单位的，不是今天设置了，过几天就会提高的），有以下几个原因：

✦ 1、外侧前额叶的认知干预设置更容易找到载体。

✦ 2、而“硬连接”是进化得来的，与生俱来的。比如对面部表情的识别，情绪和感受、共情和亲情。极其困难找到干预设置的载体。即使现在有APP来帮助一些高功能的孤独症通过面部表情照片或者图来识别他人的情绪。但是感受是第一人称的，即使通过训练来达到对他人情绪的识别，并以此来达到融洽的社会交流和交往，他们也还是没有感受，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与大脑的梭状回受损有关。

工作记忆与大脑“宕机”

我们的大脑是一套庞大的并行分布式复杂系统，大大小小的结构、结构套着结构。我们的大脑有着许许多多的决策点和整合中心，一天24小时，大脑从不休止地也无间断地管理着我们的思想、欲望和身体。但我们总认为心智是一体的，从来都没感觉到混乱，你还是你，一个统一的你。这种强烈感觉来源于大范围神经系统的合作，解剖水平上不同脑区的同步神经活动导致了这种错觉。即便神经活动发生于不同解剖位置的脑区，如果这些活动发生的时间靠近，人们仍然可以将这些场景背后的部分联系在一起，并形成这些活动都在相同背景下发生的印象。请注意，在这里并不是解释时间是如何连接的，而是在说明时间是神经机制的重要组成部分。

如果大脑的确通过时间将不同的分立过程整合为有意义的组合，那么虽然也可以说这是个有意义的、经济的解决方案，但并非没有风险和问题。主要风险就是失谐。这种时间机制出现的任何故障都可能会引发异常的整合或整合失败。这种情况常见于头疼造成的眩晕状态，以及精神分裂症或其他疾病造成的一些症状。时间匹配的主要难题是需要将不同脑区的相关活动维持尽可能长的时间。换句话说，时间匹配机制需要有效且强大的注意和工作记忆机制，并且自然界似乎也提供了这样一种机制。 每个感觉系统似乎都装备了局部的注意和工作记忆装置。但动物研究和人类研究表明，当需要全局注意和工作记忆能力的时候，外侧前额叶和一些边缘系统结构，如扣带回，是必要的。

所有人都感觉自己是意识统一的载体，行动时有着自我目的，能自由自主地做出几乎任何选择。“思维语言”使我们能够复习、回忆、复述以及重新设计自己的活动、计划和想法等所有的有意识心智活动，并且使我们的脑变成各种各样的回音室（工作记忆），并且产生自发的行为活动。

为何我们的意识要将感觉信息浓缩成一个没有缺陷和歧义的合成代码？对于这个问题或许存在一个很好的解释，那就是这样的代码能够浓缩到足够精简，以使其可以执行一段时间，进入我们通常所说的“工作记忆”中。工作记忆和意识似乎紧密相关，而意识的主要作用是建立持久的想法。一旦信息被意识到并且记住，就会在脑中长时间保存。意识简报必须保持足够的稳定，来为决策提供信息，即使形成这些简报需要几分钟的时间。将当下那一刻的记忆浓缩并延长它在脑中保留的时间，是我们意识思维的特征。

被心理学家称为“工作记忆”的思维组成成分，是背外侧前额叶皮质和其相连区域的主要功能之一，这些区域成为存储我们有意识心智的有力“候选人”。在脑成像实验中，每当我们暂时记住一则信息，例如一个电话号码、一种颜色或者一个闪现过的图片的形状时，这些区域会突然激活。前额叶神经元执行主动记忆的功能，在短时记忆任务的全过程中，它们在图像消失很久以后仍持续处于激活状态，有时长达好几十秒。在前额叶皮质受损或被干扰时，这种记忆就会丢失，消失在无意识的虚无中。

在社会环境下作出一个典型的有关个人难题的决定时，考虑到这类决定的复杂性和结果的不确定性，人们作这类决定既需要广泛的知识储备，也需要能运用这些知识储备的推理策略。这一广泛的知识储备包括外界人、物、环境的事实知识。但是因为个人和社会决策与生存密不可分，上述知识也包括有机体自身作为整体进行调节的事实和机制。推理策略围绕着目标、行动的选项、未来目标的预期以及实施计划的不同时间尺度而展开。情绪和感受的过程是生物调节的神经机制的核心，这个机制由内稳态控制、驱力和本能构成。

因为大脑结构的特殊性，上述必需的广泛知识依赖于多个系统，而这些系统又分布于大脑中相对分立的区域而非位于单一区域。由此，大量此类知识的回忆需要在许多脑区而非单一脑区以表象的形式生成。尽管我们有种错觉，即所有知识都来自同一个大脑解剖中心，然而证据证明并非如此。也许不同脑区同时进行的活动将心智的不同部分黏合在了一起。

既然知识是以分布和分块的形式从多个平行系统中提取的，因此推理策略的运转需要在相当长的时间内维持诸多并行显示的事实表征的活跃，至少需要维持好几秒钟。换句话说，我们进行推理需要的表象，如特定物体、动作、相关计划的表象，或用来生成语言的词语的表象需要处于我们的“焦点”上，这一点通过注意获得，也需要“记在脑子里”，这一点是通过高阶工作记忆获得。

个体与社会决策包含大量的不确定性，并以直接或间接的方式影响着我们的生存。这些决策需要大量的知识储备，而且这些知识一方面应该和外部世界有关，另一方面与有机体内部世界有关。然而，因为大脑提取和保持知识是以空间分区而非整体的方式进行的，所以大脑需要调用注意和工作记忆，来表征这些知识，使其能及时为我们所用。

正常认知和运动过程要求对同时发生、相互作用的序列进行组织。有需要序列的地方就有作决策的需要，而有需要作决策的地方就需要有决策的标准。由于许多决策都会对有机体的未来造成影响，因此有可能一些决策标准直接地或间接地根植于有机体的生物性驱力中，也可以说就是推理中。生物性驱力会隐秘地或公开地展现，并可以作为躯体标记偏好（躯体标记概念详见下周《记忆、情绪与干预技术》中的情绪与记忆章节）来使用，这一标记偏好是由某一领域内表征的注意设置的，这些表征通过工作记忆保持活跃。

前额叶皮质受损的患者在对未来的规划中也表现出明显的障碍。他们的主要症状表现为缺乏远见且拘泥于现状。他们似乎无法抑制多余的动作，并且可能会产生自动的利用行为或模仿行为，即自动抓取和使用工具或者控制不住地模仿他人。他们有意识地抑制行为的能力、长远考虑和规划的能力可能被彻底损坏了。在最严重的情况下，冷漠以及其他种种症状都表明他们在精神生活的质量和内容上与常人有明显差距。

这种与意识直接相关的障碍包括偏侧空间忽视，即对半边空间的意识被扰乱，通常是左边；意志缺失，即无法产生自发性行为；运动不能性缄默症，即无法自发进行言语表达，虽然可以重复别人所说的话；疾病感缺失，即无法意识到自身的主要缺陷，包括瘫痪；自我记忆受损，即无法回顾和分析他人的想法。前额叶皮质损伤甚至会影响像知觉和思考简单视觉图片这样的基本能力。 阿兹海默症患者，最早表现为工作记忆力的衰减，而长时记忆力往往是在疾病的确诊断阶段，最后是自我意识的完全丧失。

总而言之，前额叶皮质似乎对维持信息、思考信息并将其整合到我们所要开展的计划中有着重要的作用。如果没有基本的注意和工作记忆，当然就不会有连贯的心智活动。用大白话讲，就是工作记忆相当于电脑的CPU的一级缓存，是一个负责数据上载（upload）、维持数据在线及更新的功能，这个功能的执行位置在大脑的外侧前额叶皮层。这个区域的大脑结构受损，那么自然回影响到认知和行为能力。好比，电脑的CPU的一级缓存坏了，电脑肯定宕机了。人脑必电脑要负责高级的多，所以不会宕机，但会出现各式各样的功能缺失或者异常。

对于孤独症孩子而言，大脑的结构异常不仅仅限于外侧前额叶，也肯定会涉及到内侧及腹内侧前额叶。而对腹内侧区域的生物调节和社会领域事件起作用的躯体标记，会影响背外侧区域的注意和工作记忆的运转，而且其他领域知识的运转也依赖背外侧区域。这就是说，躯体标记也有可能会影响生物调节和社会领域本身中的注意和工作记忆。换句话说，对于正常个体而言，源于特定刺激的躯体标记会激发整个认知系统的注意和工作记忆。但是对于腹内侧区受损的患者而言，上述过程或多或少地受到了损害。

只有从大脑的结构功能角度出发才能真正地帮助孤独症孩子

长期关注我们公众号文章的你，一定会注意到我们与其它做孤独症干预的公众号显著不同的特质，就是我们喜欢从大脑的结构功能来讲述问题。在我们看来公众号所推出的文章就是帮助家长建立对大脑的正确认识，进而进一步理解孤独症孩子的表现以及如何才能真正的帮助到他们。由于大脑平日里我们是看不见的，再加上我们每一个人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是统一的意识，把大脑理解成相同“体”：我会的你也应该会、我可以学的你也应该会学。其实不然，大脑就像人的长相和躯体结构，每一个人都是不一样的，你行的我不一定可以，你不行的我有可能可以。

想要搞清楚鸟是怎么飞翔的，仅仅观察鸟的羽毛，你是没有办法弄明白鸟的翅膀是如何运作，更不能明白鸟是怎么飞翔的。随着人们对孤独症认识的积累，我们需要将干预放到大脑的结构功能背景下，去检验该背景对孤独症孩子的潜在能力做了什么样的限制，去设置一些对我们进化而来的神经学系统天生应该会做的（没法教的）任务，来帮助孤独症孩子去建立他们的能力，有了这些能力后孤独症才会走入自我学习的过程。

我们的大脑是在大量遗传控制下生来就极其复杂的思维器官，但又有基因外因素（导致有机体的基因展现出不同行为的非遗传因素）和活性依赖学习（参见后续推文）把它进一步改良。这是一个结构化的、非随机的、十分复杂的、带自动处理的大脑，具备一套附加了限制的技能集合，还有着通过自然选择进化而来的通用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