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谐融入

马凌冬 BCBA

一位妈妈朋友跟我讲，她上个月去儿子的中学开家长会，看到操场上有几个男孩子在说话，旁边站着一位 ABA“影子老师”，老师跟她患有自闭症的学生 Jason 说：“Jason，过去跟朋友们说句话”；Jason 跑到那几个男孩子面前，说:“hi，你们好！”没等大家讲话，Jason 马上又跑回来。影子老师称赞“太棒了！”然后在数据表上画了一个钩。这位妈妈说：“我看到 Jason 跑过去问候了一下，又跑回来，没有锻炼具体的社交技能，还让周围的孩子感到莫名其妙。看，ABA 用在社交上有多刻板！”这位妈妈是我的好朋友，她是一位地板时光的铁杆粉丝，“攻击”ABA也不是一年两年了，我当然也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反驳她，教育她：“ABA并不刻板，这位老师的方法不对。”

上面的情景哪里不对？该怎么改进？首先，社交能力的发展是个阶梯性递进的过程。这个过程通常分为几个阶段：1) 观察：孩子参加足球队练习之前，先站在足球场旁边看，再慢慢地靠近球队；2) 平行游戏：孩子开始在别的小朋友旁边游戏，但是彼此没什么交集 。比如在旁边玩沙土，用彩笔画画等；3) 对同伴的社交信号给予回应，也就是用语言或者肢体语言做出回应。比如同伴要某个玩具，孩子拿给他这个玩具。 同伴问想看哪个卡通片？孩子回答“狮子王”；4) 合作游戏：指与同伴一起游戏 ，比如跟同伴合作挖土，轮流玩桌面游戏，一起捉迷藏，一起谈论上午的考试等；  5) 主动对同伴发出社交邀请：主动提出一起玩游戏，询问同伴要不要一起去公园，看电影等。

对于文章一开始描述的情景，ABA老师训练的是比较高级的社交技能，也就是Jason 需要主动对同伴发出社交邀请。首先，我们要审视一下这个目标是否可以达到，也就是 Jason 有没有具备前面几项社交能力。如果前面的基础能力缺乏，Jason 只会过去说“hi，你好！”， 就没下文了，那么这种训练当然显得刻板。如果 Jason 确实已经具备了前面提到几项能力，另外一点要注意的是不要忘记ABA需要教授符合孩子年龄的技能，“hi，你好！” “我能跟你一起玩吗？” 这类表达方式适用于学龄前或者小学低年级的孩子，但是 Jason 在普通中学融合班就读，这类表达并不合适，我们需要设立适合他的能力、年龄和环境的新的训练目标。

如何训练 Jason 主动自然地加入同伴的小组谈话和活动？我们可以参考 Dr. Kenneth Rubin 的“四部曲”：

1)  观察：孩子需要停下自己在做的事情，观察周围，“这群小朋友玩得真高兴，我想加入他们，他们在做什么呢？”通过观察，他可能看到小朋友们在一起玩恐龙，堆沙子，或者打电动游戏。

2）倾听：用耳朵仔细听小朋友们在讲什么。比如听到 Chris 说：“我要去警察局帮助高警官抓坏人。” 然后听到另外一个孩子说:“我开车跟着你吧，万一你需要帮助呢。”  通过倾听，孩子明白了，这一组小朋友在玩警察抓坏人的假扮游戏。

3)  逐步接近：Mark 想加入公园中另外两个男孩，这两个男孩跑来跑去在踢足球，于是 mark 开始在他们旁边跑来跑去。这种模仿同伴，在旁边做平行游戏的方法，通常没有太好的效果。比较有效的方法是 Mark 逐渐走进这两个孩子，先看，再听，然后瞅准时机说:  “看着真好玩，我也会踢球，能试试吗？”

4)  和谐融入： 孩子加入别的小朋友之前，需要调整自己的情绪，跟别的孩子同步，最好找到共同兴趣，也就是社交切入点，然后自然而然地融入进去。

这四部曲的练习，需要老师和家长先设计机构化的游戏和活动。比如老师家长可以做编导，一方面训练NT孩子（非自闭症的正常发展孩子），跟他们说明我们在帮助 Jason 练习那种社交技能，一方面给 Jason 提供适当的辅助，帮他练习观察，倾听，逐渐接近，和谐融入的技巧。NT 孩子可以通过表情、手势和动作给自闭症孩子各种提示，帮助自闭症孩子理解非语言的社交信号。比如我们可以指导 NT 孩子停下来几秒钟，通过眼神和说话的语气等暗示自闭症的孩子可以加入还是不可以,再辅助自闭症的孩子做出适当的回应。孩子在设计好的情景中学会这些技能，我们再在自然情景中进行泛化。文章中最先提到的场景就是很好的泛化机会。

孩子越大，越要学会自然地融入别人的谈话。尽量避免 “我能一起玩儿吗？”这样单刀直入的要求。可以通过别的方式，比如夸奖同伴或者找到共同兴趣点来加入小组活动。

自然而然融入同伴的活动，是一项比较复杂的社交技巧。就好比我们开车上高速公路的时候，需要并线，但并线是一个技巧，需要不断练习，才能运用自如。我们先要观察车流的速度，判断应该减速还是加速，再观察后面的车看到你没有，后面的车子可能减速，还用手示意让你加进来，也可能提速，一点没有让你进来的意思。我们还要倾听，人家都冲你按喇叭了，你还往里冲吗？逐渐接近，越接近高速公路的入口时候，越需要给主道上的车子暗示，比如打灯，示意别人你要并线，再比如按照主道上的车流速度调整自己的速度。最后，争取和谐融入车流，不给前后车辆的行驶带来不便。    

自闭症谱系上的孩子由于“社交信息”的缺失，或者情绪上的失调，“并线”的时候好像是新手开车，不是忘了打灯，就是没有调整速度，经常我行我素，直接闯到车流中，气到别的司机，有时候还引起好几辆车同时对你按喇叭。“想参与集体活动”的初衷是好的，但是由于不懂得社交规则，经常弄得事与愿违，显得鲁莽，引起别的孩子的反感。比如别的孩子们在画画，自闭症谱系上的孩子冲过去说“看我的，我画的比你好！”或者喜欢纠正别人：“你们这样玩得不对，应该这样。。。”

换车道的技术是通过学习掌握的。回想一下第一次进入高速公路的时候，你有多紧张？但是经过一次又一次地并线，对这项技能终于能够运用自如。和谐融入别人的谈话与活动也是一项技能，需要反反复复地练习，谱系上的孩子则需要更多的练习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