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五米开外射门,比进球数量;瞄着远处的矿泉水瓶踢球,PK碰倒瓶子数;分组带球绕桩,看哪队用时最少;按照年龄和能力强弱组队比赛,决出胜负……
9月8日晚,伴随着掌声、助威声、叫好声以及一次次不厌其烦的引导,一场特别的足球赛在温州市区举行。
与普通比赛不同,现场一些人高马大的球员,也要在家长的协助下才能顺利穿上球鞋;激烈的比赛现场,会不时有观赛孩子“闯”进。但是,不论结果输赢,每个孩子以及家长的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
此情此景,让温州市鹿城区同星园家长互助协会秘书长钟素芳感慨万分。“参加比赛的主要是一群孤独症孩子,存在语言障碍、社交障碍、行为刻板的他们,也被称之为来自星星的孩子。”钟素芳说,来自球场上的欢乐,意味着越来越多的家长,开始从“沮丧”中走出来。
南非前总统纳尔逊·曼德拉曾说,体育有改变世界的力量,它能鼓舞人心。它能团结人们,它的力量无可取代。
这场名为“携手星娃迎亚运 心心相融向未来”的足球狂欢背后,温州的孤独症孩子、家长和社会爱心人士,足足准备了4年。
图为“携手星娃迎亚运 心心相融向未来”比赛现场
用4小时换40分钟
为了赶上晚上的比赛,家住苍南金乡的杨爸带着儿子小杨,当天下午2点就出发了。
赶上周末出行高峰,他们足足用了4小时才在临近比赛前赶到现场。满头白发的杨爸,半跪地上,为人高马大的儿子换新领取的球鞋。今年21岁的小杨,嘴里念着“打比赛”“防守”,因为孤独症,他有些方面的能力可能还不如五岁的孩子。
“瞄准前面那个球门踢!”站在五米外参加射门比赛时,小杨需要杨爸在旁提醒。只见他抬腿就是一脚,足球径直滚向前,滑门而出。“差点就进了,儿子你真棒。”杨爸举到胸前的双手默默放下,惋惜的表情一闪而过,转而满脸堆笑,拍着儿子的肩旁,鼓励他。
看似简单的射门动作,小杨已经练习了三年。
瓯雁足球俱乐部毛教练告诉潮新闻记者,在来足球队之前,大多数孩子对足球并没有概念。第一次训练,孩子们并不知道足球是要用脚踢的,也不明白球要往哪个方向踢。比起训练上的难度,更让他印象深刻的,是场上的一些突发情况:有些孩子练着练着,会突然产生情绪。“有一次我想跟一个孩子击掌,结果对方直接一巴掌甩到了我脸上。”
相比普通孩子,每一个简单动作的掌握,孤独症孩子要多练习成千上万次。而场上的配合与默契,孤独症孩子更难掌握。
杨爸格外珍惜这样的训练机会。
每周二晚上40分钟的训练课,他带着儿子,从苍南金乡乘坐公交到灵溪,再从灵溪乘坐动车到温州南,然后,从温州南乘坐公交到训练基地。
每趟来回,即便不堵车,花在路上的时间也要4小时多。
三年了,小杨几乎从未缺席和迟到。
找到共同“家园”
一堂短短40分钟的训练课,对杨爸等孤独症孩子家庭而言,曾经,也是那么遥远。
在儿子被确诊为孤独症后,杨爸放弃了工作,也放弃了自己所有的业余爱好。
他带着孩子全国跑,甚至跑到国外求医问药,他不愿意放弃希望,但又不得不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低下了头。
和曾经的杨爸一样,无法“走”出,是广大孤独症家庭普遍存在的问题。他们有的害怕被周围人嘲笑,不愿带孩子出去;有的沮丧之下,冲孩子大吼大叫,结果让孩子症状更加严重;有的一味自责和埋怨,整个人变得郁郁不乐……
孤独、迷惘、无助、无力感,充斥着许许多多孤独症孩子家庭。
帮助杨爸顺利“走”出的,是11个孤独症等心智障碍者家庭在2017年发起的温州市鹿城区同星园家长互助协会。
“这里就像一个抱团取暖,互相鼓励、互相支持的地方,也成为了大家共同的家园。”杨爸说,他们共同邀请国内相关专家普及孤独症知识,一起策划组织文体融合和家庭赋能活动,一起探索融合教育、支持性就业等议题。
“星”空下的音乐会——孤独症儿童及青少年公益演出
慢慢地,杨爸等人灰色的生活中,有了亮光。
要多带孩子参加体育锻炼,多找机会融入社会,成为了越来越多孤独症孩子家庭的共识。
在这个过程中,温州市鹿城区同星园家长互助协会秘书长钟素芳找到了瓯雁足球俱乐部。在她看来,既能锻炼身体、提高身体协调能力,又能强化配合意识的足球项目,十分有利于孤独症孩子的成长。
呼吁更多力量加入
得知这群特殊孩子的需求,瓯雁足球俱乐负责人王奇二话不说,安排了最有耐心的教练,还提供了训练场地。
2019年,温州第一支孤独症儿童足球队成立了,分为大龄队和小龄队,拉开了风雨无阻坚持足球训练的序幕。
2021年,福建心启航家长组织邀请温州市鹿城区同星园家长互助协会以及北京、合肥、宁德、澳门等6地的家长组织,携手开展了彩虹“星”首届青少年足球邀请赛。
根据赛事安排,每队可以安排一名参与组织进攻、防守,但不可以守门、抢球、射门的融合球员。王奇专门带上了自己儿子,分别客串大龄队和小龄队的融合球员。
持续两天的比赛,温州的大龄队和小龄队,斩获了一银一铜,这也让王奇对这个特殊群体有了更加深层次了解,“我自己也是父亲,感觉他们对孩子的爱,比我们真的要厚重太多,他们需要一个更加友爱和包容的社会。”
在彩虹“星”首届青少年足球邀请赛中斩获亚军和季军
让杨爸欣慰的是,在教练的一次次口头指导和动作示范下,以及一遍遍重复训练下,儿子身体协调性逐渐提高,也慢慢懂得一些配合,“每周二,他都念叨着要去上足球课”。
参加足球训练为这些“特别”的孩子们打开了一扇窗,也吸引更多“星星孩子”加入。
参加训练的孩子,从初期的10名队员,增加到现在的40名。
足球带来的转变,只是其中一个缩影。在温州市鹿城区同星园家长互助协会的微信群内,“他整天哭闹”“家长一刻也不能离开他”“小学毕业后他就整天待在家里”等充满焦虑的词句,慢慢变少了。
温州首支孤独青年乐队-I believe乐队
“同伴喜欢跟他玩,老师关爱他”“他能独立去超市购物”“他每天开开心心参加同星园的活动”“他成为I Believe乐队的一员”“他拿到了壹星酿面包店的第一份工资”等充满惊喜的声音,慢慢增多了。
转变背后,温州市鹿城区同星园家长互助协会服务覆盖超过1000个家庭,共开展各类家长服务、心智障碍者融合活动超过2200场。
然而,根据国家卫健委公布的孤独症发病率推算,在温州孤独症孩子至少有5万人。
呼唤更多力量加入,创造更加友爱和包容的环境,成为了这些特殊家庭所有家长的共同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