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妈妈”和她300多位“星星的孩子”

深夜时她也曾问过自己，“我只是一个孩子的妈妈，这样做值得吗？”

运动能力薄弱，就安排拍皮球、跳蹦床等锻炼身体的运动；认知能力不足，就引导孩子按照形状颜色归类摆放教具；动手能力较差，就多组织孩子参与绘画、折纸等活动。

让更多“星星的孩子”在社会的关爱下走出孤独、健康成长，寻觅属于他们自己的“星光”。

孤独症儿童被称为“星星的孩子”。位于青海省西宁市的星光特殊儿童服务中心（以下简称“星光服务中心”）是一个为孤独症儿童提供早期康复训练和干预的场所，创办已有8年，累计收治了来自全国各地的300多位孤独症儿童。

51岁的陈志芳是星光服务中心的创办者和负责人，她对《瞭望》新闻周刊记者说：“孤独症儿童行为孤僻甚至有些怪异，但在我眼中，他们是星星般闪烁的存在。”

购买秋千、独木桥、泡沫垫、水彩笔——在一个厚厚的本子上，陈志芳记录着中心成立以来接收的每一笔捐赠的具体用途。“在帮助孤独症儿童这件事上，我并不孤单。”她说。

“因为淋过雨，就想为他人撑把伞”

陈志芳的儿子小强是一名孤独症儿童。2005年，她辞去工作带着小强前往兰州接受康复训练。一段时间后，小强能够说出完整的句子。一次演出，看到自己的孩子在舞台上独立完成唱歌、舞蹈等表演，陈志芳和其他几位孤独症儿童家长在台下哭作一团。她当即下定决心回家乡创办一所孤独症儿童康复训练中心。

“因为淋过雨，就想为他人撑把伞。”陈志芳说。2015年，星光服务中心成立，缺场地、缺教师、缺资金……初期的困难如影随形。

那时，星光服务中心和一家心理咨询中心共用场地。心理咨询需要安静，孤独症康复训练则“闹腾”一些，双方需求有矛盾。后来，西宁市城东区残联伸出援手，星光服务中心得以搬入230平方米的“新家”。

相对普通幼儿教育，星光服务中心的老师承受着更大的压力和委屈，离职率高。孤独症儿童不懂如何表达情绪，对行为缺乏判断力，只能通过暴力行为引起老师注意，“几位老师没干几天就被吓跑了”，陈志芳说。

最初，星光服务中心日常教学使用的是其他幼儿园淘汰的桌椅板凳，最多时欠着30多万元外债。2018年中心引进省外孤独症康复训练培训课程，对方要求先付款再上课。此时中心账面上只剩下几千元，但一想到孩子们能得到更好的康复治疗，陈志芳咬着牙东拼西凑了7万元，缴纳了培训费用。

深夜时她也曾问过自己，“我只是一个孩子的妈妈，这样做值得吗？但每看到孩子学会一个动作，说出几个简单的字，我就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值了。”

为融入社会做准备

5年前，不到4岁的小男孩安安来到星光服务中心接受康复训练。陈志芳记得，那时安安走路蹒跚，不会说话，尿急时只会哭闹喊叫。安安妈妈背着大包小包步步紧随，给孩子喂饭、领路、穿戴尿不湿。

经过三个月的康复训练，安安叫出了第一声“妈妈”。听到简单的两个字，安安妈妈放声大哭。

“这是绝望里看到希望。”陈志芳深有感触地说，孤独症儿童越早接受康复训练，语言、行为能力的恢复效果就越好，“我们的目的是让他们像普通孩子一样融入社会”。

制作卡片教孩子认识五官、手把手指导用筷子夹豆子、牵手练习通过独木桥、连点成线模仿笔画书写、用纸盒搭建积木训练逻辑思维……给“星星的孩子”上课，老师需要将动作分解再分解，教孩子们先做到、再做好。

每个孩子的认知、表达、运动能力不同，老师还需要因人施教：运动能力薄弱，就安排孩子参加拍皮球、跳蹦床等锻炼身体的运动；认知能力不足，就引导孩子按照形状颜色归类摆放教具；动手能力较差，就多组织孩子参与绘画、折纸等活动。

在小班、中班打好基础后，大班的孩子以课堂演练和实地教学为主，学习社交礼仪及规则。陈志芳说，在星光服务中心康复训练后，孩子们养成了听到铃声回到教室坐好、老师说了上课后不随意走动和讲话、到超市购物付了钱才能吃等习惯，“这些都是为孩子回到普通学校就读和正常生活做准备。”

目前，很多接受康复训练的孩子可以独立吃饭、如厕，独自坐公交车或去商店买东西。一些曾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的孩子，可以逐字逐句地组织语言，与他人沟通交流。“一些回归普通学校的孩子还会打来视频电话，问候老师最近过得好不好。”陈志芳欣慰地说。

寻觅“星光”

在星光服务中心的康复训练室，陈志芳拿着一张“车”的卡片，对面前的孩子们说：“跟着我念，车。”孩子看着她，吃力地对上口型。每完成一组教学动作，陈志芳都会做出点赞的手势，或是鼓励地说“真棒”，有时还会把孩子搂入怀中，亲昵地碰碰头。

陈志芳常说，这些“星星的孩子”不仅要锻炼融入社会的能力，更要去追逐属于自己的“星光”。

冉冉今年10岁，在中心接受康复训练已经6年，现在是星光“有名”的小画家。陈志芳回忆，刚来时冉冉上课坐不住，注意力只能停留几秒钟，常常控制不住发脾气。

一次，冉冉又哭又闹在地上打滚，老师怎么哄都不管用。陈志芳突然想起冉冉平常对色彩反应较快，便拿出一盒水彩笔和一张白纸给她。哭闹的冉冉瞬间安静了下来，拿起画笔认真画画。不一会儿，一张几只小兔子在五彩森林里玩耍的水彩画就完成了。冉冉扯着陈志芳的袖子，兴奋地指着小兔子说，“这是老师，这是我，我们在山上一起玩。”

“用兔子代替人物，用五彩描绘景色，这可能是她眼中的世界。”陈志芳说，冉冉从此爱上了绘画，能够安静地坐着，用画笔表达情感。节假日外出时也会带上画笔纸张，勾勒眼中的风景。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课间时分，熟悉的歌谣在星光服务中心响起。陈志芳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让更多人看到孤独症儿童这个特殊的群体，让更多“星星的孩子”在社会的关爱下走出孤独、健康成长，寻觅属于他们自己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