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小星刷到一个视频，是一个深圳的博主@Halo的小时光驱车误入“喜憨儿洗车行”的过程。她原本以为这是一间“普通”洗车行，进入之后第一个接待她的员工，用她听不懂的话招呼了的同伴，同伴与她确认后，紧接着指引她的车入了库。

洗车20分钟左右的时间里，由五名员工共同作业完成。随后，这位博主又被热情的员工接引到休息室，介绍她与老板相识。小星定睛一看，这位不是曹军和他的喜憨儿洗车行吗？

喜憨儿洗车行由自闭症、发育迟缓、智力障碍、脑瘫、自闭症等心智障碍者组成。他们大多二十多岁，但心智却停留在了七八岁。这家车行最初是曹军为了自己的儿子日后能有一个工作场所，联合其他9名家长共同建立的。它是国内第一家以洗车作为服务业态，为心智障碍者提供就业支持的场所。

从创办到如今的8年时间，洗车行共清洗了94526辆车

按照日均洗5、60台左右的频率来看，喜憨儿洗车行在半年后的今天应该可以洗10万+辆车。不仅有上面的“战绩”，项目还曾在“中国公益慈善项目大赛”中荣获金奖，得到中国残联、广东残联等单位的认可与推广。

显然，它是一家“赚钱”的社会企业，持续至今，自给自足。洗车是它当之无愧的“拳头产品”。但似乎它也是一家大龄心青年的托养机构，有一些课程、有指导老师、图书室。洗车以及围绕它的培训，似乎也是“课程”的一部分。

如今，喜憨儿洗车行已经开枝散叶。通过加盟的形式，喜憨儿洗车行在全国有了37家加盟店，为400多名心智障碍者解决了就业问题。

12月12日珠海的喜憨儿洗车行开业,这一切的开始，源于一个父亲有了一个特殊孩子后，对他未来的担忧，以及协调孩子的特性与社会的共性之间做的努力。

1.“我一定不要这样！”那又该怎样才好？

2002年，27岁的曹军当了爸爸，职业是投资行业的精英，和妻子是大学同学，从陕西来到深圳。在儿子7个月时的那次体检之前，他觉得他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曹军的儿子曹洲溥7个月时被诊断为发育迟缓，曹军和妻子带他做了很多康复、训练、干预，“奇迹”还是没有发生。

十多年的时间里，儿子是曹军最柔软的一块，不能触碰的话题。“从前这个话题不能讲，谁都不能碰。儿子刚确诊的那段时间，他睡前不敢喝水，因为喝水后就会在三四点起夜，就别指望再能睡着。

他会睁着眼睛想：“我和妻子不在了，我的孩子怎么办？他会不会衣衫褴褛地出现在街头？”想到孩子的未来，他直冒冷汗。

“就不能想未来，因为你没有路。眼前的事情可以解决，我去保护他、照顾他，没有问题，但是未来呢，我们老了呢，不在了呢？”

孩子的未来，似乎只剩叹息。他喜欢白天，这样，从事投资行业的他，就可以用工作中的各种事务来麻痹自己。努力工作，也是为了给自己的孩子多留一些钱。

但又发现：“你给他留下金山银山，他也不会用呀。还是帮不到他。”

但是儿子真的一无是处吗？四川特奥会上，曹军的儿子拿下游泳项目的两块金牌；特殊学校里，曹洲溥迷上手风琴，早晚练习。十多个最初一起学琴的孩子里，他是坚持到最后的那一个；曹军下班后，曹洲溥总是会递上一杯茶，说：“爸爸上班辛苦了，请喝茶。”...

为何一贴上智力障碍的标签，就变得不值一提了？“我们的孩子就真的一无是处什么都干不了，就是社会的负担吗？是他的问题，还是我们的问题？”

2014年，曹军的儿子曹洲溥13岁，虽然当时的他还不到工作的年龄，在特校念书，但是担忧的曹军已经开始着手为儿子搭建一个未来的安身之所。他开始和身边有相同命运的其他九个家长一起探讨这个问题。

14年年初，曹军去世界各地，国内国外跑了很多地方考察。了解机构、心智障碍者们都在做什么。就这样，考察了一年半。受到鼓舞的是，他看到孩子有出路，不是没希望。

而且还看到，可以靠商业模式自给自足，而不是指望社会的捐赠。他也参加过一个知名公益基金会的课程培训。“第一节课就讲到了‘我们如何去用几张照片，用一个标题，用几句话，可以直达人心，打动最柔软的地方，最终目的就是让他捐钱。’”

回忆当时，他依然带着气愤：“我一定不要这样！”通过成为扮弱的“专业演员”来换取“观众”的买单，不是曹军想要的。他不想儿子成为这样。“希望我的孩子还是要有尊严，有价值。”

选择洗车，是曹军为孩子们“量身打造”的。“当玩儿啊，哪怕是一身搞湿了，他觉得就像是去泼水节一样去玩，高兴。这还是要顺势而为，迎合他的一些特性。不能去改变一些东西，在生活中让他去学习，在工作当中慢慢去提高，这才更有效果。”曹军考虑到，洗车对孩子们来说是一件可以“当玩”的事，也“最实用”。

心智障碍者的支持性就业，多集中在烘培、手工行业，洗车在国内是还未有过尝试的，曹军开创了先河。原因是他想顺应孩子不喜受拘束的特性。

2.“要顺势而为，迎合他的特性”但是如何兼具市场竞争力？

2015年7月8日，在深圳福田区梅林路，喜憨儿洗车行开业。洗车行需要100万元的资金，30万是曹军自掏腰包，剩下的钱则由其他几名志同道合的家长们共同承担。深圳市特殊教育学校毕业的陈星佑、李嘉师、李纪政、刘威等，9名喜憨儿，成了洗车中心第一批员工。

他们之中的李纪政，曾在街道做手工粘花，但坐不住，就不干了。李纪政在这里找到了乐趣。扭着屁股放着音乐，就能把活干了。

确实，打泡沫，冲水就是孩子们爱玩的。但是做生意不是只是玩玩而已，必须具有竞争力。一开始，喜憨儿洗车行就很注重市场逻辑，对标的就是普通洗车店20、30分钟洗一台车的效率。价格没有特别便宜，也没有特别高。2015年时是35元一台，现在是45元一台，是市场上的中间价位。

曹军定下了三条规则：第一，时间不能延长;第二，干净的程度不能打折第三，价格不能比其他洗车行高.“顾客来洗车其实要求并不高。这三点，我们完全可以做到的。”但是，没想到的是，开业后就出现了问题。

“安排他专门去擦轮胎，干两天就不高兴，原来他喜欢擦玻璃，但他不喜欢弯腰。不喜欢弯腰，不喜欢蹲下去，你非让他蹲下去，他就不高兴。”后来，他总结了一套培训方法，观察每个人做事的方式。

洗车行搬过一次家，但不管到哪儿，都有一块大白板，高度1.85m，底盘离地25cm，与他们常洗的SUV车的高度与地盘离地距离一致。曹军用水将白板打湿，拍上粉笔灰，模拟车身积灰的场景。将白板分成18个不同的区域，类比车身不同的部位，每个星期，都会让员工来练习巩固擦车动作。

通过这块白板，他观察学员的擦拭方式是否符合标准，观察每块板的洁净程度，进行测评。由此，他观察到有的学员不喜欢蹲下，于是就专门安排他擦车顶，不会强求他蹲下擦轮胎。特校学生来实习，他由此了解每个人的特性，比如这个孩子与一般左右擦拭的方式不同

9名喜憨儿，一组洗车，一组擦车。定期轮换。按照他们的特长进行分配。有的负责冲水冲泡沫，有的负责给车身打泡沫，有的负责擦汽车轮胎。各自承担汽车的一个部位或某个流程。

就像五个手指头高矮胖瘦不一，但紧紧攥在一起时，就成了一个拳头，整体有力量就可以了。曹军希望来洗车行的顾客不是因为怜悯而来。因此制定了不收小费的规定。

当时24岁的脑瘫人士种新来负责收银，是这一规定最忠实的贯彻者。曾经的他大部分时间待在房间里，没有朋友愿意和他一起玩。

这个最初有8名洗车工的洗车行，有唐氏儿，有大小便不能自理的一级智力障碍的孩子，有脑瘫患者…他们在这里都觉得工作得很开心，实现了“被尊重，有价值感”。现在，他们有的已经能独立清洗一辆车，有的已经在学习抛光打蜡的技术。

如果说一开始，来洗车的车主是为了献爱心，那么慢慢的，就是因为他们洗得干净，礼貌周到而留在了这里。几百位顾客办了年卡。

3.可复制的模式与不可复制的幸福感

2015年开业，喜憨儿洗车行就顶着“国内首家”，曾被当地多家媒体报道。2018年时二更视频出品的《洗车行的喜憨儿》更是爆火网络。2022年，二更视频的导演再访洗车行，这次的视频有5500万的播放量。媒体报道的传播“复制”了曹军的理念，推动了喜憨儿模式在全国的遍地开花。

可复制的原因，除了被分为18个区域的白板可供练习，还有洗车中心井然有序的不同分区。看“喜憨儿洗车行”加盟的网站，也贯彻了标准化、模块化的管理方式。但是，幸福的感受却是独特的。

2022年，曹军的儿子曹洲溥20岁了，从特校毕业，开始在洗车行工作。实现了洗车行最初的“使命”。曹军说，这种幸福感来源于，自己的儿子就在自己的身边工作。“有的时候突然有一种幸福感，在哪儿呢？就是我知道我的孩子一直在我身边工作。然后这种感受特别温暖。”

这家洗车行，本来就是为了让儿子未来有一个工作的地方而建，但在创立7年的过程中，它“复制”了37家门店，为上百名心智障碍者提供了工作岗位。一切的开始，都源于一个父亲的担忧：社会共性将要湮没孩子的特性，让他显著的特征毫无容身之所；

开洗车行的过程，则是曹军尝试如何让孩子的特性与社会共性共存的实验；最后，他利用社会规则，用门店可复制的形式，将特性“复制”，创造了另一种共性。

编辑 | 心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