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岁自闭症青年出演心智障碍者题材的电影：《好像也没那么热血沸腾》

继2020年《一切都会有的》的纪录片主人公之一之后，又在今年大热的心智障碍者题材的电影《好像也没那么热血沸腾》（以下简称《热血》）中担任主演，饰演“仁爱之家”篮球队的一位球员，这也是一个有分量的角色。

电影上映第8天，累计票房突破1亿元，观影人次超过230万。《好像也没那么热血沸腾》刘斯博（中）;在《热血》中，他表示更喜欢别人叫他帅哥。而在三年前的《一切都会有的》之中，他就因为最好的朋友刘浩老叫他名字不叫他“帅哥”，怒砸十几块玻璃，让当时从业6年的生活助理立洁头疼不已。现在全剧组都叫他帅哥，千万观众也都知道了他叫帅哥，他一定很高兴。

一切都会有的

比起《热血》中一群人团结一心，共度难关的感人不同，纪录片《一切都会有的》中，记录的净是他稀松平常的日常：他拖地、买菜、做饭、记账、选房，和生活助理拉家常…唯一的”戏剧冲突“就是他用砖头砸玻璃、还有刚搬进新的出租房独立生活，就“暴走”狂奔回机构。穿过这些情绪阴影面，离不开身边人的帮助。

他们用了什么方法？

1.“坏脾气”斯博又跑了

青岛的海边，十几名电影工作人员追着他跑，却不知下一步要做什么。由斯博“主导”着这支队伍。而他可能自己也不知道要跑到哪去。电影《好像也没那么热血沸腾》幕后花絮.肯定的是他不喜欢陌生的地方。

2年前记录他所在的北京市丰台区利智康复中心的纪录片中，他也有过暴走的“镜头”。那是他跟另外两个伙伴在中心的介绍下，租下了一套社区里的新房子时。本来，在生活助理的介绍下看房比较，最后敲定哪套，和房东签协议，都是他自己决定，一切都是顺利进行的。

但到了入住新房子那天，他正在卖力地拖地收拾屋子呢，突然镜头一转，他就“逃”出了出租屋，一路奔向机构。和小区到机构的路程相比，他还有过暴走8公里，从凌晨走到天亮的”壮举“。疫情期间，机构告诉他”禁止在机构过夜，否则残联会处罚的。“

根据“在人间living”在《你得叫我帅哥》一文中的报道：“斯博乖乖回了家，但不死心。他在夜里两点悄悄爬起来，轻手轻脚关好门，瞒着父母离开了家。走了两小时、八公里路程，凭记忆中的密码，他打开了机构大门，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宿舍里睡了半夜。就这样，斯博完成了一次奇妙的“大逃亡”。

第二天早上，斯博父母起床后着急坏了，忙给儿子电话。斯博告诉他们，自己没事儿，在机构呢。他轻言轻语，深怕被其他人听到，露了馅儿。”暴走的目的只有一个：回到让他有归属感的地方。

从租房处跑回机构，生活助理立洁帮斯博按摩，放松受惊的身体.要说他的暴走是”逃“，那么他砸玻璃的行为就是“战”。起因是最好的朋友浩哥叫他的名字而不叫他“帅哥”，他生气。怒气不是当下就发出来，而是事后聚集的。他在园子里绕步，找了一块玻璃，哐当一声，石头落地，光滑的镜面瞬间变脸成了狰狞的图案，像一张大嘴叫嚣着。

闻声而来的生活助理立洁并没有呵斥，而是叫他最爱听的绰号：“帅哥，中午吃饭了吗？“并用看似漫不经心的语气说：“把石头放下来吧。”然后和他商量之前说的一起去云南旅游的事。”去云南还是昆明？

阴云被这些话题冲得开始支离破碎，斯博的情绪逐渐稳定起来。松手让砖头坠下去。

在立洁的一句“你还没吃饭呢吧”之后，走进了食堂。闲话家常的立洁这时立马上前，捡起砖头，甩到了角落处。事后的复盘总是要的。没有厉声喝斥，谈话的中心以”这样做对不对“展开，思维关乎逻辑，好像在推演一道数学题，“论玻璃有没有错。”

比如：“玻璃惹你了吗？”“没有”“对啊，那你打完玻璃，你觉得玻璃是无辜的，还是他就是应该的。”“它是应该的。”“谁应该？”“玻璃。”“那玻璃会说话吗？”“不会呢。”“门会说话吗“不会呢。”“对啊，那你砸完玻璃砸完门，问题解决了吗？”“没有呢。”

自然，话题行进到追究“为什么这样做”的时候，“他们老叫我名字刘斯博，所以我就不高兴了。”谈及怒火中烧的原因，立洁笑了。有的时候引发愤怒的原因好猜，有的时候就不好猜。斯博奶奶去世那会儿，家人没告诉他，也没让他参加葬礼，但那个6月，他拿石头砸了好几辆路边的车。

立洁等工作人员问了斯博的父母，并推导了几个因素，最后才认为他情绪问题的根源是他没有被告知奶奶的去世。当负向情绪被压制下去以后，又会有新的负向情绪出现，生生不息。这是立洁的经验之谈，因此斯博的家人和他所在机构的工作人员，都有了一套应对他情绪的办法。

2.提醒他完成心愿

好奇他为什么会生气.斯博在青岛海边奔跑，十几个工作人员追着跑那次，最后还是叫了斯博妈妈。妈妈小君出现，喝令他“看着我”。这样，让他从失序的内心世界重新转移回现实世界，和他的情绪问题相处很多年，妈妈都成了“敌情侦察兵”。他不喜欢陌生的地方。因此陌生地方，往往是情绪问题的高发地。

据公众号“硬核故事”在《三位心智障碍青年和一支电影剧组的冒险》一文中所报道的那样：

在前往拍摄地青岛的高铁上，帅哥已经情绪崩溃过一次，他突然不想拍戏了，他想回家。到青岛的第二天，帅哥又闹情绪了，“我要回家”。

那天，他要跑，小君死命地抓住他的手，拦着他的去路。帅哥是个身高1米87，体重超过200斤的大个儿，他挣脱出母亲的怀抱，逃出酒店。小君摸透了儿子的脾气，跑吧，越追他越来劲，反正也跑不远。她上楼，躲在酒店窗口后面，紧紧地盯着儿子。后来帅哥在楼下兜圈，走了两个小时。

除了“呼唤”、“静观其变”，将他拉回现实世界的是“赚钱”。

电影拍摄时，因为篮球题材，他需要早起训练。一个他磨磨蹭蹭不愿起来的早晨，妈妈小君就用钱来诱惑他。

“你签了合同，要是违约了怎么办？”“违约了就不能拍电影了。”“那你包里的钱怎么着了？”“包里头的钱就少了。”“那你今天还练吗？”“练。”“认识钱”这件事，妈妈小君花费了心思。在她的努力下，斯博知道了，喜欢的冰棒，要一块钱一根。但一开始，斯博不认识其他面值，甚至把一张红色的纸币塞进井盖里。

到了利智，有工作奖励制度，扫地、拖地、切菜等，可以获得机构发放的“报酬”。也就是在那里，他明白了“劳动能赚钱，赚钱能买东西。”

斯博的父母也把这套制度引入了家中：拖地10元，洗碗2元，倒垃圾1元。一天下来可以挣到24元。

他将自己的钱保管在一个包里，和风油精，残疾证装在一起。对于认定是属于自己的东西，他总是保管得很好。

赚的钱由工作人员保管时，他的帐也记得细致。1到3月，他存了73元。

想要赚钱，是因为斯博想要去旅行。

这一目标成了工作人员引导他改善情绪问题的工具：砸玻璃要赔钱，你就没钱去旅行了。

镜头拍下利智的工作人员劝说他放下手中砖头的过程，首先也是让他放松下来，之后再用“劳务费”诱惑。

再接下来，问他成天拿个大石头，到时候怎么在大会上分享自己的自主生活？显然，想想以后，自己一直努力的目标，斯博被想象中的窘境震慑住了，回答说：“（丢石头）不是（我的自主生活）”，丢下了石头。这边工作人员又“巩固效果”：“一会儿统计一下赚了多少钱了。”接着，两人荡着秋千，工作人员慈母般看着他问他想表达什么。即使斯博表示自己“不想表达什么。”纪录片中，斯博成功在会上分享了自己的自主生活。斯博是幸运的。在他失去理智，觉得这个世界无法理解，不可理喻的时候，总有人提醒他让他觉得重要的事，帮助他找回秩序。

3.旅程需要一个被不断提及的目标

斯博在2021年曾做了一个细致的规划。但是因为疫情的原因没有达成。这让他感到烦躁。妈妈给他看电视里医生护士救人的画面，他才理解了“这个世界出事了”。

在人间

不过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他身边的工作人员没忘记他的“旅行”愿望。在疫情开放后的一天，他的旅行达成了。去的是青岛的海边。

记录这一切的是立洁，斯博站在离沙滩很近的海水中待了一会儿，右手开始颤抖，立洁问他要是害怕的话就在海边转转，这时的他走向了海水中，在水中泡了一会儿，又一跃而起。

《一切都会有的》的导演蒋能杰曾在观影会的采访中说，自己选择斯博作为主角之一，是因为他和另外一位心智障碍者能体现“自主生活”的过程，这也是当初他选择利智这家机构来拍摄的原因，因为他很认同利智的“自主生活”理念。

对“失序”容忍度很低的斯博，在这个本就容易失序的世界里，需要有一个不断被周围人提醒，牵引着他的目标。实现的过程，或许就是他的自主生活。

参考资料：

1.三位心智障碍青年和一支电影剧组的冒险 | 故事硬核

2.你得叫我帅哥 | 在人间 living

3.电影《好像也没那么热血沸腾》幕后拍摄纪实短片 | 猫眼电影官方

4.纪录片《一切都会有的》| 蒋能杰

5.纪录片《刘斯博的旅行》 | 凤凰网

6.尊重人，尊重对象 导演蒋能杰谈创作 | 传神影像工作坊

编辑 | 心怡